“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掀翻了仓库顶,火光裹挟着黑灰冲上夜空,把半边天都染成了猩红。杜月笙刚把最后一箱军火推到隐蔽处,就被气浪掀得撞在铁架上,后背的旧伤被震得突突直跳。
“他娘的!谁把引信截短了!”瘦高个的军火贩子捂着流血的胳膊骂骂咧咧,刚才还堆得整整齐齐的炸药箱此刻成了散落在地的火种,火星子溅在杜月笙的袖口上,烫出个焦黑的洞。
这是租界外的废弃工厂,本是和地下党约定好的军火交接点,没想到刚清点到一半,炸药就莫名炸了。杜月笙摸出腰间的短枪,枪管还带着前几天试枪时的余温,眼神扫过周围——五个贩子倒了三个,剩下的两个正往墙角缩,而本该接应的地下党联络员,此刻不见踪影。
“杜先生,是、是那批新到的‘洋药’!”没死的矮个贩子抖着嗓子指认,“刚才开箱时就觉得不对劲,引线比往常短了一半!”
杜月笙踹开半扇烧焦的铁门,门外的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墙根处留着枚没烧尽的烟蒂——是联络员常抽的“哈德门”,烟蒂上还沾着点暗红的血渍。他心里一沉,刚要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拉动枪栓的脆响。
“别动。”冰冷的枪口顶在他后心,声音带着刻意压粗的沙哑,却掩不住那点熟悉的尖利——是之前在鹰嘴崖跳崖的瘦猴!杜月笙猛地想起,瘦猴跳崖那天,他在崖底只找到件染血的外套,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没想到吧?”瘦猴的声音里淬着狠劲,“你以为我真会信你那套?我姐就是你这种‘好人’害死的!特派员说了,只要拿了你手里的军火清单,就能换我去东洋过好日子!”
杜月笙故意松了松肩膀,手悄悄摸向靴筒里的飞刀:“清单?早烧了。”
“骗谁呢!”瘦猴往前顶了顶枪,“刚才我都看见了,你揣在内衬里!别耍花样,不然这枪子可不认人!”
突然,仓库另一侧的暗门“吱呀”开了道缝,露出双亮闪闪的眼睛——是小宝!这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此刻正举着块捡来的碎瓷片,小脸绷得紧紧的,像只蓄势待发的小兽。
杜月笙趁瘦猴分神的瞬间,猛地矮身旋肘,枪托擦着他的头皮扫过,反手扣住对方手腕,只听“咔”的一声脆响,瘦猴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弯了下去。短枪掉在地上的同时,小宝已经扑过来,用碎瓷片狠狠划向瘦猴的脚踝。
“小兔崽子!”瘦猴疼得怪叫,抬脚就踹,却被杜月笙拽着胳膊往火堆里带,滚烫的火星溅在他裤腿上,瞬间烧出几个洞。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汽车引擎声,两束车灯刺破黑暗——是特派员的车队!杜月笙心里咯噔一下,这伙人怎么来得这么快?
“看来你的地下党朋友,把你卖了啊。”瘦猴忍着疼笑,眼里闪着报复的快意,“特派员说了,抓住你,赏我一百块大洋!”
杜月笙没理他,注意力全在那辆领头的黑色轿车上——车门打开,下来的人竟穿着身熟悉的灰布长衫,手里拄着文明棍,正是本该在医院养伤的老赵!
“杜先生,别来无恙?”老赵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憨厚,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没想到吧,从鹰嘴崖开始,你走的每一步,都是我铺的路。”
小宝突然指着老赵喊:“是你!那天在崖边给瘦猴使眼色的就是你!”
老赵笑了,从长衫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抛给杜月笙——是枚铜制的哨子,正是当初联络地下党用的信物,哨口处还沾着点暗红的血迹。
“地下党的线,早在三个月前就被我掐断了。”老赵用文明棍拨了拨地上的火星,“你以为救你的猎户是碰巧来的?那都是我安排的,就是为了让你信我。”
瘦猴在一旁看得发愣,似乎才明白自己也只是颗棋子。
杜月笙突然笑了,从内衬里掏出清单,当着他们的面点燃。火苗舔舐着纸页,把老赵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你以为我真会把清单带在身上?”他拍了拍小宝的头,“这孩子早就把父本送走了,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延安。”
老赵的脸色瞬间煞白,扬手就想示意车队开枪,却见仓库里突然滚出几个冒烟的炸药桶——是刚才被炸开的残箱,不知什么时候被小宝悄悄推到了车队附近。
“这是你教我的。”杜月笙看着老赵,眼神冷得像冰,“你说过,最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炸药桶轰然炸开,气浪把轿车掀得翻了个底朝天。混乱中,瘦猴不知被谁推了把,尖叫着冲进了火场。老赵想往巷口跑,却被赶来的猎户们堵住——这些人不是老赵安排的那批,领头的是个挎着猎铳的姑娘,眉眼间竟有几分货郎姑娘的影子。
“我爹是被你们活活烧死在矿洞的。”姑娘举着猎铳,声音发颤却格外坚定,“今天,该清算了。”
杜月笙拉着小宝往暗门退,身后的火光映着猎户们的身影,像堵密不透风的墙。他回头看了眼老赵被按在地上的狼狈模样,突然想起刚认识时,老赵递给他的那碗热粥,原来有些温暖从一开始就裹着毒。
小宝拽了拽他的衣角,指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叔,天亮了。”
是啊,天亮了。杜月笙望着那片亮起来的天空,后背的伤还在疼,心里却松快了许多。这条路的坎,总算是又迈过了一道。
喜欢黄浦江的潮声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黄浦江的潮声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