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烬鸿带着红袖坊的茶水、茶杯及沈氏呕吐物样本，快步返回大理寺。此时已近黄昏，夕阳透过大理寺的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值守的衙役见她回来，连忙上前见礼：“大人，您吩咐的小白鼠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后院柴房。”
“嗯，带路。”萧烬鸿颔首，脚步未停，指尖还捏着那支从案发现场带回的银簪——这是原主常用的配饰，银质纯净，恰好能用来初步检测毒物，虽不如现代的专业检测仪器精准，却能解燃眉之急。
跟着衙役来到后院柴房，角落里的铁笼中，几只灰褐色的小白鼠正窸窸窣窣地啃着杂粮。萧烬鸿示意衙役退下，独自将样本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先拿起那杯剩余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倒出少许在瓷碟中，随后取出银簪，缓缓插入碟中的茶水里。
她屏息凝视着银簪，片刻后，原本光亮的银簪表面竟渐渐泛起一层黑色的锈迹，且锈迹越来越深，短短半炷香的时间，簪尖已彻底变黑。“果然是毒物。”萧烬鸿眼底闪过一丝锐光，现代刑侦工作中，她曾多次接触过银器验毒的方法，虽无法精准判断毒物种类，但能确定茶水中含有硫化物或砷化物等剧毒成分。
为了进一步确认，她又将瓷碟中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在手心，凑近鼻尖轻嗅——茶水除了原本的茶香，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难道是砒霜？”她心中一动，砒霜中毒者常伴有嘴角白沫、腹痛抽搐等症状，与沈氏的死状颇为吻合，但这苦杏仁味极淡，又让她有些迟疑，或许是其他类似的剧毒。
随后，她打开铁笼，取出一只体型稍大的小白鼠，用干净的棉签蘸了少许茶水，轻轻涂抹在小白鼠的嘴边。小白鼠起初并未察觉异常，舔了舔嘴唇后，便继续啃食爪子下的杂粮。可没过多久，小白鼠突然浑身抽搐起来，四肢僵直，口吐白沫，短短片刻便没了气息，死状与沈氏如出一辙。
“确定是剧毒无疑。”萧烬鸿将死鼠妥善处理，收起银簪，转身前往大理寺的文书房——那里存放着红袖坊的进货记录，她要查清沈氏常用的茶叶与“醉红颜”胭脂的来源，找到毒物的根源。
文书房内，苏慕言正坐在案前，整理着“柳书生失踪案”的后续卷宗。见萧烬鸿进来，他连忙起身：“大人，您回来了，查案可有进展？”
“嗯，已确认沈氏是中毒身亡，毒物就在她喝的茶水中。”萧烬鸿走到书架前，翻找着红袖坊的进货档案，“我需要红袖坊近期的进货记录，尤其是茶叶和‘醉红颜’胭脂的供货商信息。”
苏慕言闻言，立刻转身从一旁的档案柜中取出一叠账本，递了过去：“昨日我整理旧档时，恰好看到过红袖坊的进货记录，都在这里了。”
萧烬鸿接过账本，快速翻阅起来。账本记录得十分详细，红袖坊的茶叶常年从城南的“茗香阁”采购，每月固定进货两次，近期并无变动；而“醉红颜”胭脂则是半个月前才开始售卖的新品，供货商是外地来京的张老板，名为张万堂，住在城西的货仓附近，已向红袖坊供货三次，每次五十盒。
“‘醉红颜’胭脂是新品，沈氏又每日将其粉末混入茶中，毒物大概率藏在胭脂里。”萧烬鸿指着账本上“醉红颜”胭脂的进货记录，“苏先生，你帮我整理张万堂的详细信息，包括他的货仓地址、往来客户；我去传唤红袖坊的进货管事，问问这‘醉红颜’胭脂的具体情况。”
“好，我这就去办。”苏慕言点头应下，立刻拿起纸笔，开始从账本中提取张万堂的信息。
萧烬鸿则前往大理寺的羁押室，红袖坊的进货管事王管事早已被传唤至此，正坐在角落的板凳上，神色慌张。见萧烬鸿进来，王管事连忙起身，躬身行礼：“大人，您找小的，可是有什么要问的？”
“坐吧。”萧烬鸿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问你，红袖坊近期售卖的‘醉红颜’胭脂，是从何处进货？沈氏是否经常使用这款胭脂？”
王管事连忙点头：“回大人，‘醉红颜’是从城西张万堂张老板那里进的货，据说这胭脂是他独家配方，涂在脸上格外显气色，沈老板很是喜欢，不仅用来售卖，自己也每日使用。”
“沈氏是如何使用的？”萧烬鸿追问，“除了涂脸，是否还有其他用法？”
王管事愣了一下，仔细回忆道：“沈老板说这胭脂是上等材料做的，不仅能美容，还能养生，所以每日午后喝茶时，都会取少量胭脂粉末混入茶水中，说是能养颜润肤。小的曾劝过她，说胭脂毕竟是外用之物，混入茶水中不妥，可沈老板不听，还说张老板也是这么推荐的。”
“张老板推荐的？”萧烬鸿抓住关键信息，“张万堂在给你们供货时，是否特意叮嘱过可以将胭脂混入茶水中？他有没有说过胭脂的成分？”
“这……”王管事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张老板送货时，确实说过这胭脂含有多种名贵药材，外用内服都可，还说很多大户人家的夫人都这么用。至于具体成分，他只说是秘方，不肯透露。”
萧烬鸿心中了然，看来这张万堂大概率知晓胭脂中含有毒物，甚至是故意引导沈氏内服。她又追问了张万堂的货仓位置、送货时间及联系方式，王管事一一如实回答后，她便让衙役将王管事带回羁押室暂候，不得随意与外人接触。
离开羁押室，萧烬鸿回到文书房，苏慕言已将张万堂的信息整理成册，放在了案上。“大人，张万堂是三个月前从江南来京的，在城西租了一处货仓，主要经营胭脂、水粉等美妆用品，除了红袖坊，还向京城另外三家胭脂铺供货。”苏慕言指着册子上的内容，“而且我发现，他的货仓租金极高，可他每月的供货量并不算大，按理说难以支撑高额租金，这里或许有猫腻。”
“确实可疑。”萧烬鸿接过册子，快速浏览着，“一个外地来的供货商，刚到京城便敢推荐客户内服胭脂，还刻意隐瞒成分，如今沈氏因内服‘醉红颜’胭脂中毒身亡，他绝对脱不了干系。”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沉声道：“苏先生，你继续留在大理寺，整理张万堂往来客户的信息，看看其他几家从他那里进货的胭脂铺，是否也出现过类似的异常情况；我现在就带人去张万堂的货仓，查探一番，若能找到剩余的‘醉红颜’胭脂和毒物，便能锁定他的罪行。”
“大人，此时天色已晚，城西货仓一带偏僻，恐有危险，不如等到明日清晨，再带足够的衙役前往？”苏慕言担忧地说，“而且张万堂若是真的心怀鬼胎，此刻或许已经察觉异常，贸然前往，怕是会打草惊蛇。”
萧烬鸿思索片刻，觉得苏慕言说得有理。城西货仓一带多是偏僻小巷，夜晚光线昏暗，若张万堂在货仓中安排了人手，贸然前往确实容易陷入危险，且可能让他有机会销毁证据。“你说得对，不宜贸然行动。”她点头道，“那便先派人去城西货仓附近潜伏监视，密切关注张万堂的动向，若他有转移货物或逃跑的迹象，立刻回报；明日清晨，我们再带衙役前往货仓搜查。”
说完，她立刻传唤了两名经验丰富的衙役，叮嘱道：“你们即刻前往城西张万堂的货仓，乔装成过往的商贩，暗中监视他的动静，若发现他转移货物、联系外人或准备逃跑，立刻回来禀报，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是，大人！”两名衙役领命后，立刻换上布衣，带着干粮，悄悄离开了大理寺。
安排好监视事宜后，萧烬鸿再次回到案前，拿起苏慕言整理的张万堂客户信息，仔细查看起来。另外三家从张万堂处进货的胭脂铺，分别是城南的“玉香阁”、城东的“美妆斋”和城北的“粉黛坊”。她思索着，明日搜查完张万堂的货仓后，还要派人去这三家胭脂铺调查一番，看看是否有顾客因使用“醉红颜”胭脂出现不适，彻底查清这款有毒胭脂的流通范围。
苏慕言见她眉头微蹙，便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水，放在她面前：“大人，今日奔波了一天，想必也累了，先喝杯茶歇一歇吧。张万堂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明日再查也不迟。”
萧烬鸿接过茶水，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她抬头看向苏慕言，轻声道：“多谢。今日若不是你帮忙整理信息，我也无法这么快理清线索。”
“大人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苏慕言微微一笑，“能协助大人查案，还百姓公道，是慕言的荣幸。”
萧烬鸿抿了一口茶水，心中的紧迫感稍稍缓解。沈氏的死看似是一场简单的中毒案，但从张万堂的可疑行径来看，背后或许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她必须尽快查清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不仅是为了给沈氏一个交代，更是为了防止更多人因这款有毒胭脂受害。
夜色渐深，大理寺的灯火依旧明亮。萧烬鸿与苏慕言坐在文书房内，一边整理着线索，一边讨论着明日的搜查计划。窗外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形成一道淡淡的剪影，空气中弥漫着纸张的墨香与淡淡的茶香，竟透着一丝难得的静谧。
而此时的城西货仓内，张万堂正焦躁地踱步。他刚刚收到消息，红袖坊的老板娘沈氏离奇身亡，大理寺已经介入调查，且萧烬鸿还传唤了红袖坊的进货管事。“难道是‘醉红颜’胭脂出了问题？”他心中忐忑不安，那胭脂中添加的“秋露霜”是剧毒之物，本以为少量混入茶水中，只会让沈氏慢慢中毒，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竟会这么快出事。
“老板，我们要不要赶紧把剩余的‘醉红颜’胭脂销毁？或者转移走？”一旁的伙计见他神色慌张，连忙问道。
张万堂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慌什么！大理寺还没有查到我们头上，现在销毁货物，反而会引人怀疑。你立刻去货仓检查，把所有含有‘秋露霜’的‘醉红颜’胭脂都藏起来，另外准备一批普通的胭脂，若是明日有人来查，就拿普通胭脂应付。”
“好，小的这就去办！”伙计连忙点头，转身匆匆离开了房间。
张万堂走到窗边，掀开窗帘的一角，望向窗外漆黑的小巷，眼中满是阴鸷：“萧烬鸿……希望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他手中紧紧攥着一枚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周”字，正是此前被流放的周虎家的信物——他能在京城立足，全靠周虎旧部的扶持，如今若是出了差错，不仅自己会遭殃，周虎旧部也绝不会放过他。
而此刻，潜伏在货仓附近的两名衙役，正密切关注着货仓内的动静。见伙计匆匆进入货仓，许久后才抱着几个木箱出来，藏进了货仓后院的地窖中，二人心中一动，立刻记住了地窖的位置，准备明日禀报萧烬鸿。
一场围绕着有毒胭脂的较量，已然悄然展开。萧烬鸿站在大理寺的窗前，望着城西的方向，眼中满是坚定：无论背后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她都要将真相揭开，让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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