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芷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暗的书房深处,那扇门在她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也仿佛将赵珩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关在了门外。
请战?面圣?
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一股混杂着恐惧、愤怒、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抛弃的刺痛感,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滚、灼烧!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廊柱上,坚硬的木头发出沉闷的响声,手背瞬间红肿起来,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不行!绝不能让她去!
那个念头如同野火般疯长,瞬间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权衡!什么朝堂局势,什么帝王之怒,什么明哲保身,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只知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不能!
赵珩猛地转身,如同疯了一般冲出院子,甚至来不及去马厩牵马,直接运起这些日子被沈芷萱逼着练出的、还算过得去的轻身功夫,朝着皇宫的方向发足狂奔!
夜风在他耳边呼啸,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针扎般的刺痛。街道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影。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一定要在她踏入宫门、在那无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之前,拦住她!
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也不知道拦下她之后又能如何。他只知道,他必须这么做!
皇宫的轮廓在夜色中越来越清晰,那巍峨的宫墙,如同巨大的怪兽,沉默地蛰伏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宫门前灯火通明,守卫森严。赵珩远远便看到,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朴素马车停在宫门外,一道熟悉的、挺直如松的玄色身影,正手持一枚令牌,在与守门的禁军将领交涉。
是沈芷萱!她果然来了!
赵珩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顾不得喘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去,嘶声喊道:“等等!”
这一声嘶吼在寂静的宫门前显得格外突兀。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他身上。
沈芷萱闻声,霍然转头。看到狂奔而来、头发散乱、气喘吁吁的赵珩,她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惊愕,随即化为冰冷的怒意:“你来做什么?!回去!”
那禁军将领也认出了赵珩,眉头紧皱,上前一步拦在他面前,语气还算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世子爷,宫门禁地,不得擅闯!请您速速回府!”
赵珩却不管不顾,一把推开那将领(或许是对方并未真心阻拦),冲到沈芷萱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跟我回去!”他死死盯着她,眼睛因为激动和狂奔而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厉害,“我不准你去!”
沈芷萱试图挣脱,却发现他的力气竟出乎意料的大。她眸中寒光一闪,压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赵珩!你放肆!放手!这是圣旨宫前!”
“我不放!”赵珩像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地低吼,“什么圣旨!什么宫前!我不管!你不能去!郭骁都败了!三万大军都没了!你去有什么用?!你去送死吗?!”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急的,也是怕的。
那禁军将领和周围的侍卫们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永平侯世子在宫门前拉扯世子妃?这成何体统!
沈芷萱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完全失了平日在她面前那点小心翼翼的男人,看着他通红的眼眶和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与……在乎?她冰冷的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块巨石,骤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赵珩。那个在她藤条下咬牙硬撑的赵珩,那个在御前从容应对的赵珩,那个在父亲面前侃侃而谈的赵珩……此刻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这个为了阻拦她、不惜一切、狼狈又执拗的年轻人。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悄然掠过心底。
但仅仅是一瞬。
她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绝。
“放手。”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珩,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忘了我的身份。镇北将军府的人,宁可战死,绝不苟活!”
她手腕猛地一抖,一股巧劲震开了赵珩的手。
赵珩被她震得后退一步,看着空落落的手,看着她决然转身、再次面向宫门的背影,一股巨大的绝望和无力感瞬间将他吞没。
完了……拦不住了……
就在沈芷萱即将将令牌递出,宫门即将为她洞开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惊雷般打破了宫门前的死寂!
“八百里加急!北境军报!八百里加急——!”
一名风尘仆仆、背后插着三根染血翎羽的驿卒,如同从血海里捞出来一般,策马狂奔而至,甚至来不及下马,便用尽最后力气将一份粘着羽毛的军报高高举起,嘶声力竭地喊道:
“苍云关急报!沈……沈巍将军……已于三日前,持陛下密旨,接管北境军务!临危受命,率苍云关守军及溃退残部,于关外五十里处,大破阿史那刹前锋!阵斩敌酋以下七千余人!漠北攻势受挫!危局暂解——!”
什么?!
沈巍将军?!持陛下密旨?!临危受命?!大破敌军?!
这突如其来的惊天逆转,如同一声巨雷,狠狠劈在了宫门前每一个人的头顶!
那禁军将领愣住了。
沈芷萱递出令牌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名驿卒!
而原本已经陷入绝望的赵珩,也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缩,大脑一片空白!
陛下密旨?沈巍将军?原来……原来陛下早有后手?!原来沈巍的“坐镇京畿”只是幌子?!他早已在暗中布局,只等郭骁败退、局势危殆之时,才亮出底牌,力挽狂澜?!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所有人的神经!
沈芷萱僵立原地,握着令牌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她看着那份染血的军报,清冷的眸子里,震惊、恍然、后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剧烈翻涌着,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茫然。
她……不用去送死了?
父亲……赢了?
那她刚才的决绝,赵珩的疯狂……又算什么?
赵珩也慢慢回过神来,他看着沈芷萱僵硬的背影,又看看那名瘫软在地、被侍卫扶起的驿卒,再想想自己方才那不顾一切的举动……
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他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但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庆幸,又如同暖流般涌遍四肢百骸!
没事了!她不用去了!苍云关守住了!
他猛地看向沈芷萱,却见她依旧背对着自己,肩膀几不可查地微微颤抖着。
宫门前,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夜风吹动旌旗的猎猎作响,以及那名驿卒粗重的喘息声。
那禁军将领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接过军报,验明正身,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脚步匆匆地奔向宫内禀报。
沉重的宫门,在沈芷萱面前,缓缓关闭。那扇她几乎要踏进去、奔赴死亡的门,终究没有为她打开。
她依旧保持着那个递出令牌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像。
赵珩看着她单薄而固执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他想上前,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久,沈芷萱才缓缓放下手臂,将那块冰冷的令牌紧紧攥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血色。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月光下,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唇瓣紧抿,那双清冷的眸子,对上了赵珩复杂难言的目光。
四目相对。
一瞬间,仿佛有千言万语在无声中交汇、碰撞,又归于沉寂。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未散的惊悸,有死里逃生的恍惚,还有一种赵珩看不懂的、极其深沉的东西。
然后,她移开目光,步履有些虚浮地,朝着来时的那辆马车走去。
没有再看他一眼。
赵珩站在原地,看着她上了马车,看着马车缓缓启动,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夜风吹过,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激荡与那一丝……莫名的空落。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依旧红肿的手背,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手腕冰冷的触感,和那决绝挣脱的力道。
今晚,他像个疯子。
而她,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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