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展最快的,是位于关中平原腹地、靠近渭水南岸的一处重要辅节点。此地土地肥沃,民风淳朴,是帝国的心脏地带。而此节点的成败,直接关系到整个“核心防御圈”的能量流转能否顺畅,是整个防御网络的中枢枢纽之一。
然而,就在这看似最稳妥的地方,督造队却遇到了最棘手的难题。
按照阵图的精确要求,节点核心必须打入九根以特殊石材打造、并刻画着繁复符文的“镇脉柱”,以深入地脉,稳定并引导此处丰厚的地气。前八根镇脉柱,在军中力士和工匠们搭建的简易绞盘、滑轮组的帮助下,都还算顺利地打入了预定深度。
但当他们准备打入第九根,也是最重要的一根主柱时,怪事发生了。
那根高达三丈、重逾万斤的石柱,无论工匠们如何努力,甚至动用了军中最强壮的力士,将绞盘的绳索都绷得吱吱作响,那根石柱就是无法再深入分毫!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地底死死地托住,每一次撞击,都只让地面发出一阵沉闷的巨响,而石柱本身,甚至因为巨大的反震力而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
消息传回长安,杜衡在看到报告的瞬间,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立刻闭上眼,通过阵图的玄妙感应,将精神力延伸到数百里之外的那处节点。
在他的感知中,那处节点下方的地脉,并非寻常的、温和而惰性的能量,而是蕴含着一股极其隐晦、却异常坚韧的凶煞之气!那股气息,充满了暴戾、疯狂与绝望,仿佛是古战场之上,千军万马厮杀后,无数将士与战马的怨念、鲜血与不甘,历经千百年渗透,最终与地脉本身融为一体的产物!又或者,是某个更古老的、被镇压在此地的邪物,其残存的意志在作祟。
寻常的物理力量,根本无法突破这股已经“活”过来的、充满敌意的地脉防御。
必须亲自去一趟!
杜衡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将观星台的事务暂交陈恪处理,自己则带着陈恪和一小队最精锐的护卫,快马加鞭,沿着官道,向着渭水南岸的工地疾驰而去。
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到现场时,已是黄昏。只见巨大的坑洞周围,围满了愁眉苦脸的工匠和面带忧色的兵士。那根主柱歪斜地立在坑中,显得格外刺眼,柱身上的符文似乎都因为无法深入而黯淡了几分。
督造官是一位军中校尉,姓王,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此刻急得满头大汗,见到杜衡,如同见到了救星。
“天师大人!您可算来了!这……这邪门了!底下跟有东西顶着一样!”
杜衡没有多言,他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开。他走到坑边,俯下身,将右掌缓缓地按在了坑边坚实的地面上。
巫血之力,如同无形的触手,顺着他的掌心,缓缓探入大地深处。
瞬间,一股暴戾、混乱、充满了血腥与绝望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他的感知疯狂地反冲而来!杜衡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无数破碎的画面:残破的旗帜、折断的兵刃、堆积如山的尸骨、以及弥漫在天地间的、永不消散的血色浓雾……地底深处,仿佛有数以万计的冤魂在咆哮、在挣扎、在控诉!
他明白了。此地,恐怕是上古时期某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古战场。地脉,早已被那积累千年的凶煞戾气彻底污染、同化,形成了一个独立而狂暴的“领域”。它拒绝一切外来的“秩序”力量,任何试图“镇压”它的行为,都会被视为挑衅,从而引发最猛烈的反弹。若强行打入镇脉柱,只会导致地脉能量彻底暴走,甚至可能引爆这股戾气,方圆百里,生灵涂炭!
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更强的、更纯粹的“秩序”之力,强行净化并压服这股凶煞之气!而这,需要庞大的能量作为支撑,以及……一个能够沟通双方意志的“引子”。
杜衡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缓缓站起身,脸色因刚才的精神冲击而显得有些苍白。他对着王校尉下令:“准备三牲祭品,设坛。但……主祭,由我来。”
他并非要举行什么寻常的、祈求神灵庇佑的祭祀,而是要效仿当初在蛇曲河节点的做法,以自身蕴含着星辰秩序之力的巫血为引,结合《周天星斗绝域阵图》的奥义,强行沟通并“说服”这片狂暴的地脉!
仪式在夜幕下进行。工地上燃起数十支巨大的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王校尉亲自指挥,将准备好的牛、羊、猪三牲祭品摆放在祭坛之上。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仪式,核心是那个站在坑边、身形单薄却如山岳般沉稳的年轻人。
杜衡走到那根主柱前,他深吸一口气,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手腕上,划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殷红的、仿佛蕴含着点点星辉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他没有理会伤口的疼痛,而是将手腕对准了主柱顶端那个专门用来容纳“引子”的符文凹槽。
“滴答,滴答……”
他的鲜血,如同烧红的烙铁,滴落在凹槽的瞬间,便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冒起阵阵白烟!
与此同时,杜衡全力运转体内的巫血,并与脑海中的阵图产生共鸣!浩瀚的星辰之力,仿佛受到了感召,穿透了厚厚的云层,化作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洪流,被他引导而下,尽数灌注于那根主柱之中!
“以星为誓,以血为契!荡涤污秽,重塑秩序!地脉……听令!”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九天之上的威严,响彻在每个人的耳边!
轰!
整根主柱,猛地亮起了刺目的白光!那光芒,纯净、威严,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
地底,瞬间传来如同万鬼哭嚎般的剧烈震动和抵抗!那股凶煞戾气,仿佛被激怒的狂龙,疯狂地冲击着杜衡布下的星力结界!
杜衡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正被无数只冰冷、怨毒的手撕扯、拉拽!无数绝望的嘶吼在他耳边炸响,试图摧毁他的意志。
但他死死地支撑着,牙关紧咬,嘴角甚至渗出了鲜血。他将更多的星力和自己那不屈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江河,疯狂地灌注下去!
净化!镇压!安抚!
终于,在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惊心动魄的对抗后,地底那狂暴的抵抗力量,如同退潮般,缓缓地、不甘地平息了下去。那股凶煞之气,被浩瀚的星力强行净化、抚平,重新归于沉寂。
“嗡——”
主柱发出一声悠长的嗡鸣,在所有人敬畏的目光中,稳稳地、毫无阻碍地沉入了预定深度!当它落地的瞬间,一股玄妙的能量波动,以它为中心,与其他八根柱子产生了完美的连接,形成了一个稳定而强大的能量场!
节点,成了!
而杜衡,也在这股能量连接完成的瞬间,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陈恪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先生!”
杜衡的手腕上,那道伤口深可见骨,鲜血还在缓缓渗出。但他看着那根与大地融为一体的主柱,感受着那股平稳流转的地脉之力,苍白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又一个障碍,被清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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