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体深处那声闷响还在耳中回荡,陈凡站在巨岩前,脚底的震动已经停了,可心里那根弦没松。
他没再看那片空荡的岩石,也没去碰眉心那缕刚融入的光。青莲子树在灵魂空间里静静立着,混沌果实悬在枝头,像一颗没落下的星。他知道,该走了。
飞剑从袖中滑出,落地一震,剑尖轻点地面,旋即腾空。他一步踏上去,剑光划开云层,终南山的风被甩在身后。
山门越来越远,连那棵老松的轮廓都模糊了。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碎玉,温的,不烫也不凉,像块贴身戴久了的石头。空间里那道裂纹还在,但不再扩散,反而像是被什么力量撑住了,边缘泛着极淡的青光。他知道那是法则初生的痕迹,不是伤,是根在扎下去。
飞剑速度不快,但他没催。这一路他走得慢,是为了让山下的弟子有时间抬头。
玄一门的山门出现在视野里时,天刚过午。焦土还在冒烟,断柱横七竖八地躺着,护山大阵的阵眼碎了一地,灵石残渣混在灰里。可外门那片空地上,有人影在动。
孙胖子正扛着一根石梁,肩膀上搭着条脏布,汗流到下巴才甩。他身后七八个外门弟子排成一列,往废墟里搬砖运木。没人说话,动作却整齐,像是怕一开口,这点力气就泄了。
陈凡落得轻,飞剑收进袖中,靴子踩在碎石上,没出声。
可有人听见了。
孙胖子猛地抬头,手一抖,石梁差点砸脚。他瞪着眼,嘴唇动了两下,才挤出一声:“凡……凡哥?”
声音不大,可所有人都停了。
一个搬砖的弟子手一松,青砖砸地,裂成两半。另一个正扶柱子的直接跪了下去,不是因为累,是腿软了。
陈凡往前走了两步,站在山门前那道裂开的地缝前。这里原本是外门入口,现在只剩一道三尺宽的口子,像山被劈了一刀。
他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孙胖子突然冲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膝盖砸进灰土里。他仰着头,眼睛红得吓人:“凡哥……你回来了?”
陈凡伸手,抓住他胳膊,往上一提。孙胖子胖,可他提得稳,像拎一袋米那样干脆。
“起来。”他说。
孙胖子没站稳,晃了两下,手还抓着他袖子:“你真回来了?不是梦?”
“不是。”陈凡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些低着头的弟子脸上,“人都在?”
“在!”孙胖子嗓门一下子拔高,“一个没走!吴长老走前说,只要有人在,玄一门就还在!我们……我们守着!”
陈凡没应声,只问:“吴长老……最后怎样?”
空气一下子静了。
孙胖子咬住下唇,眼眶猛地塌下去一块:“他……启动阵盘那天,把最后一块灵石塞进去,说‘去吧,玄一门靠你了’。然后……就坐在阵眼边上,闭了眼。”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我们喊他,没应。去摸鼻息……凉了。”
陈凡站在原地,没动。
风吹过废墟,卷起一缕灰,打在他脸上。他没抬手擦。
“吴长老……走了。”他说。
声音很轻,可每一个字都像砸进地里。不是喊,不是哭,就是陈述一件再真实不过的事。他说完,背脊挺得更直了些,像是把什么重东西扛上了肩。
孙胖子突然嚎了一声,扑通又跪下去,这次没抬头,肩膀一抽一抽的。其他弟子也全跪了,一片膝盖砸地的闷响。
“参见陈师兄!”有人喊。
声音一起,所有人都跟着喊:“参见陈师兄!”
一遍,两遍,三遍。喊到第三遍时,连远处树上的鸟都惊飞了。残檐上的瓦片簌簌往下掉,像是被这声浪震下来的。
陈凡没让他们起来。
他转身,走向外门广场。那里原本有十根练武桩,现在只剩三根立着,其余的全断了。他走到中间那根桩前,弯腰,从怀里掏出一块青铜残片。
巴掌大,边缘不齐,是他早年在柴房翻出的阵法残图。他一直带着,不是为了用,是为了记得——当年他连阵法都不懂,被人当废物踩在脚下。
他蹲下,把残片插进地缝里。刚好卡住,稳稳当当,像一把钥匙插进了锁眼。
“山塌了,咱们再建。”他说,“阵破了,我来补。只要人在,玄一门就在。”
没人应话,可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孙胖子抹了把脸,爬起来,站得笔直:“凡哥,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你带人继续修山门。”陈凡看着他,“材料不够,我去黑风城取。”
“你……你要走?”孙胖子一愣。
“不是走。”陈凡看着那块青铜片,“是去拿东西回来。这一块不够,得补全。”
孙胖子懂了。他用力点头:“我守着!等你回来,山门必须立起来!”
陈凡没再说别的。他转身走到那根断桩前,抬脚,轻轻一踢。
桩子倒了,砸出一地灰。
他弯腰,把桩子扶正,插回土里。动作不快,但稳。然后又走下一根,一根一根地扶。
弟子们愣了两秒,突然全动了。有人去搬桩,有人清地,有人重新划线。孙胖子冲进库房,翻出尘封的图纸,一边拍灰一边喊:“按老图来!主殿三进,偏院两翼,阵眼重布!”
陈凡没阻止,也没参与。他站在广场中央,看着这些人忙起来。
他知道,他们不是在修山门。
是在等一个主心骨回来。
而他回来了,就不会再走。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的碎玉。里面那棵青莲子树微微一颤,一片叶子飘落,化作一道微光,顺着经脉游到右手掌心。
他摊开手。
掌心浮着一道极淡的纹路,像阵法,又像符印,一闪即逝。
他知道那是混沌果实在动。不是催他,是在提醒——根还没找到。
玄一门的根。
三百年前被挖走的那枚种子,埋在谁手里?藏在哪片山下?
他没问,也没猜。
他只知道,这山门重建,不是终点。
是起点。
他转身,走向山门废墟的最深处。那里有一块半埋的石碑,上面刻着“玄一门”三个字,已经被烧得发黑。他蹲下,用手一点点抠掉上面的灰。
指腹磨破了,渗出血,混在灰里。
可字迹一点点清晰起来。
孙胖子跑过来,喘着气:“凡哥,黑风城那边要带多少人?要不要我……”
陈凡没回头,只说:“你留下。”
“那你一个人去?太险了!那边可是有淬体九层的守城使!”
“我不杀人。”陈凡站起身,拍了拍手,“我只拿东西。”
他看了眼天色。
日头偏西,光影斜照在断墙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
他迈步往外走。
孙胖子在后面喊:“凡哥!什么时候回来?”
他脚步没停。
“等山门立起来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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