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深处的风,像冤魂的呜咽,卷着冰冷的沙粒,抽打在谢十三的脸上、手上,留下细密的血痕。他紧贴着陡峭的岩壁,指尖死死抠进石缝,每一次移动都异常艰难。下方是无尽的黑暗,只有隐约的、巨大如山脉的轮廓,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
突然——
“呃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脊椎骨的最深处炸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了他的龙骨,要将它硬生生抽出体外!谢十三眼前一黑,险些松手坠入深渊。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渗出血丝,全身肌肉因极度痛苦而痉挛,指甲在岩石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就在这意识模糊的瞬间,一段绝不属于他的记忆,蛮横地撞入了脑海:
一位身着已褪色成灰蓝长袍的剑客,立于孤崖之上,狂风卷起他散乱的长发。他的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清晰得可怕——那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他手中握着一柄光华内敛的长剑,剑尖,正对着自己的心口。然后,他缓缓地、坚定地,将剑刃刺入了胸膛!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衣襟。更令人骇然的是,他竟徒手探入伤口,硬生生从体内剜出了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珠子!
画面戛然而止。
谢十三猛地喘过气,冷汗已浸透重衣。他低头望向峡谷底部那具庞大的龙骸,视线死死锁在龙骨中段一截正散发着微弱、但异常熟悉的荧光的脊椎上。刚才那剜心之痛,似乎正是源于与那截骨头的共鸣。
三百年前的剑客……这具龙骸……还有我……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攫住了他。他必须下去!
求知的渴望暂时压过了疼痛与恐惧。他调整呼吸,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向下攀爬。岩石粗糙,磨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着沙石,但他浑然不觉。脑海中那双决绝的眼睛,如同指引的灯塔,驱散着周围的黑暗与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双脚终于踏上了谷底坚实而冰冷的地面。站在那具如同小山般的龙骸前,他才真切感受到自身的渺小。龙骨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玉质光泽,历经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一步步走近那截发光的脊椎骨,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上去。
嗡——!
一股浩瀚如海的能量,温和却又不可抗拒地顺着指尖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血液仿佛在瞬间沸腾,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更多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垮了意识的堤坝:
他看到剑客与一头遮天蔽日的巨龙在云端搏杀,天地失色……他看到剑客重伤濒死,却以无上意志将自身与龙魂强行融合,封印了暴走的龙元……他看到剑客为了彻底平息龙元之力,避免其为祸世间,最终选择了自我了断,并将龙元与一部分龙骸一同封印于此,等待一个能承受其重、并继承其志的后来者……
谢十三猛地睁开眼睛,瞳孔深处,竟闪过一丝与记忆中那剑客一般无二的决绝金光。
他不再仅仅是谢十三。
他是承诺,是责任,是三百年前那场牺牲的延续。
峡谷的风依旧在呼啸,却仿佛带来了远古的战歌。他握紧了拳,感受到体内那股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但他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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