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山巅,凛冽的风如刀割面。
那些光粒携带着三百年的重量,撞入谢十三眉心的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要彻底湮灭。那不是温暖,是焚烧,是撕裂,是强行将一段不属于他的人生,狠狠楔进他的魂魄。
他站在幻象的山巅,脚下是翻涌的血色云海。记忆的碎片如同崩裂的冰山,撞击着他的意识——
他不是那个挣扎求存、背负血仇的散修谢十三。他是云海剑宗的弃徒,一个因触碰禁忌、偷习了那卷名为《云龙九变》的核心剑典而被剥去身份、逐出山门的罪人。
而那个青袍身影,宗主楚天行……画面清晰起来:不再是模糊的仇敌,而是那个曾在传功大殿上,亲手将云海剑宗心法授予他,眼神温和、谆谆教诲的师长。也是那个,在发现他私阅禁典后,面色铁青,当众宣布将他废去修为、永逐出山门,眼神冰冷彻骨的裁决者。
龙元,并非无主之物,而是云海剑宗立派之基,蕴含着掌控万里云海的至高奥秘。楚天行,这个他曾经敬若神明的人,为了彻底掌控这股力量,竟不惜弑杀上代宗主,他的恩师!而自己,这个知晓内情的弃徒,便成了他必须清除的隐患,所谓的“追杀”,不过是灭口的延续。
“我不是谢十三……我是……”
他喃喃自语,真正的名姓已在三百年的逃亡中被遗忘。但更清晰的,是龙元选择他时传递的意志——不是巧合,是这至宝在楚天行弑师刹那,自行择主逃离,寄宿于他这个因触碰禁忌而魂魄产生特殊共鸣的弃徒体内。他是容器,是火种,是龙元选中的,阻止楚天行彻底堕入深渊的唯一希望。
手中的铁剑剧烈震颤,剑柄上那黯淡的龙纹此刻滚烫,仿佛与他心口的龙元相互呼应。不再仅仅是复仇的武器,它成了指引,冥冥中指向云海深处某些微弱但坚韧的联系——那是当年侥幸逃脱楚天行清洗、散落各处的剑宗遗老们的气息。
山风变得更加急促,带来了远处隐约的兵刃交击与临死的哀嚎。那不是幻听,是正在发生的追杀!楚天行的人,正在清剿最后的知情人!
“嗬……”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眼中最后一丝迷茫被燃烧的决绝取代。纵身一跃,不是坠崖,而是踏云!脚下翻滚的云气自然而然地凝聚,托住他的身体。手中铁剑似乎感受到主人心意的贯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光,将昏暗的天际和血色云海都映亮了一片。
斩断楚天行的野心,已不仅仅是为了私仇。是为了那些被屠戮的同门,是为了师尊的冤屈,是为了不让这云海仙境,彻底沦为独夫掌中的玩物。
他知道前路遍布荆棘,楚天行经营三百年,势力根深蒂固。但他别无选择。龙元即我,我即龙元。这份力量是馈赠,也是枷锁。
目光锁定远空那座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孤峰,峰顶似乎有一点微弱的、熟悉的剑气波动,如同风中之烛,却顽强不灭。
那是希望所在。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将一切杂念压下,身形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破开层层血云,朝着那座孤峰,朝着无法回避的命运,疾驰而去。
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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