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远被停职夺权的消息传回平安县,县衙上下如遭雷击,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柳文被州府派来的“署理官员”架空,李火火还在大牢里嗷嗷骂娘,孙慢慢病体支离,整个衙门死气沉沉,真到了山穷水尽、等米下锅的绝境。
钱多多急得嘴角起泡,整日背着手在空荡荡的衙门里转圈,嘴里念念有词:“咋整咋整咋整……没进项,坐吃山空,不对,是坐喝西北风啊……”
这日,他瞅着县衙后院里那几排空置的厢房如今人丁稀少,空了大半,又看看门前官道上偶尔路过的商旅行人,小眼睛猛地一亮,一拍秃脑门:“有了!”
他屁颠屁颠地找到被软禁在二堂的杜明远。杜明远连日忧愤,形容憔悴,正对窗枯坐。
“大人!大人!有法子了!咱有活路了!”钱多多兴奋地手舞足蹈。
杜明远眼皮都懒得抬:“……又是何等‘妙计’?莫非再去劫一次官粮?”
“哎呦我的大人!这回是正经营生!”钱多多凑近,压低声音,“您看啊,咱衙门地方大,空房多!门前就是官道!南来北往的客商,总得打尖住店吧?城里客栈又贵又黑!咱要是把空房收拾出来,开个……‘官办大车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还能派衙役维持秩序,安全放心!这生意,肯定火!赚了钱,咱不就能买米下锅了?”
杜明远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把县衙改成车马店?!成何体统!朝廷体面何在?!”
钱多多哭丧着脸:“大人!都啥时候了!还体面?体面能当饭吃吗?弟兄们快饿死了!再说,咱这不是‘与民方便’、‘服务行旅’嘛!名头好听点就行!总比活活饿死强吧?”
杜明远本想厉声斥责,可看着钱多多那焦急绝望的眼神,再想想牢里饿得啃墙皮的李火火和病榻上气息奄奄的孙慢慢,到了嘴边的呵斥又咽了回去。他痛苦地闭上眼,无力地挥挥手:“……罢了……随你折腾吧……但切记,不可强买强卖,不可惊扰百姓……”
“得令!您就瞧好吧!”钱多多如蒙大赦,一溜烟跑了。
钱扒皮一旦得了“授权”,立刻将他的经济头脑和抠门本领发挥到了极致!
他找来一块破木板,亲自用狗爬字写上“平安官驿便民栈”,美其名曰“官驿”分支,听着高大上,挂在了县衙侧门。又让几个饿得没力气的衙役,把空房里的破烂家什搬走,扫了扫蜘蛛网,铺上干草,美其名曰“接地气,养生保健”,就算客房了。马厩?现成的!以前拴衙役的马,现在拴客商的马!
价格表更是“良心”:大通铺,五个铜板一晚,送自己打的洗脚热水。单间?想啥呢!一律通铺!吃饭?隔壁街王老五面摊,报“钱管事”的名字,能便宜一文钱!
为了“开源节流”,钱多多规定:所有衙役,轮班“兼职”!柳文识文断字,负责“登记造册”(兼收钱);能动的衙役,负责“引导宾客”(兼搬行李)、 “洒扫庭除”(兼喂马刷马)、 “维持秩序”(兼防贼)。钱多多自己,自然是总掌柜兼账房先生。
开业第一天,就闹尽了笑话。
几个走镖的汉子路过,看着“官驿”牌子将信将疑地走进来。柳文板着脸,用审犯人的口吻登记:“姓名!籍贯!路引!所携货物!几人几马!”
镖师吓一跳:“住店还是过堂啊?”
一个衙役有气无力地过来“引导”,差点把客人行李扔进水坑。
晚上睡觉,呼噜声、磨牙声、放屁声、梦话声,响成一片,堪比刑讯逼供现场。有个客人梦游,差点摸进牢房,把李火火吓一跳:“咋?这么贴心?还送陪聊的?”
早上起来,提供的“洗脚热水”根本就是凉的,钱多多还振振有词:“深秋泡凉水,活血化瘀!”
钱多多还充分发挥“阳光账本”精神,把每日“营业收入”几个铜板、几文钱,都工工整整记在公示栏上,美其名曰“公私分明”。百姓们围观,指指点点,哭笑不得。有人同情,也有人嘲讽:“啧啧,这县衙都穷成啥样了?”“杜青天脸面都丢尽喽!”
杜明远偶尔从窗口望见衙役们穿着号服给客商牵马、搬行李,听见通铺里传来的嘈杂,心中如同刀绞,却又无可奈何。这荒诞的景象,是对朝廷体面的巨大讽刺,更是他们被逼到绝境的真实写照。
钱多多却干劲十足,每天抱着那装了几个铜板的钱匣子,笑得见牙不见眼:“看看!看看!进账了!死水变活泉了!明天俺再去进点便宜草料,能把马厩租出去!”
然而,这点微薄的收入,对于几十张要吃饭的嘴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日子,依然过得紧巴巴,饿,依然是每个人最真切的感受。
这“官办大车店”,与其说是妙计,不如说是一出含着眼泪的荒唐喜剧,是这群走投无路的人,最后的、可怜的挣扎。
脸面?早就顾不上了。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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