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阴云终于散去，晨光重新铺满地面，可楚楚的声音却像是还浸在冰冷的海水里，带着化不开的寒意。她抬手抹了把眼角，指尖蹭到湿润的痕迹，却没再掩饰 —— 提起那一夜，所有的坚强都会碎成细沙，连愤怒都要让位于深入骨髓的悲痛。
“那天是我的十四岁生辰。”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每一个字都重得砸在人心上，“族里为我办了庆典，就在水晶宫前的广场。海底的灯笼鱼都被请来，绕着广场游成圈，珊瑚花园里的荧光草也被点亮，整个海底都泛着暖黄的光。”
她的眼神飘向远方，像是真的回到了那个夜晚：“母亲给我戴了新的贝壳项链，上面串着她亲手磨的珍珠；父亲笑着递给我一把小匕首，说‘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泪晶’。族人们围着我唱歌，连平时严肃的祖父，都难得地笑了，说‘我的小楚楚长大了’。”
那是她记忆里最后一个温暖的夜晚，也是最短暂的一个。银月悄悄挪到她脚边，用身体紧紧贴着她的腿，尾尖的银蓝光变得柔和，像是在为她拂去回忆里的冷。悠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掌心的木灵之气带着安抚的暖意，一点点渗进她冰凉的皮肤。
“庆典进行到一半，大祭司来了。” 楚楚的声音突然顿住，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他没穿白袍，也没穿平时的黑袍，而是穿了一件绣满黑纹的红袍，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盒子，脸上挂着奇怪的笑，说‘要给我一份特别的生辰礼’。”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连牙齿都在轻轻打颤：“父亲觉得不对劲，挡在我身前，问他‘你手里是什么’。可他没回答，只是打开了盒子 —— 里面放着一颗黑色的晶石，一拿出来，整个广场的光都暗了下去，灯笼鱼开始疯狂逃窜，荧光草也瞬间蔫了。”
第一个异变来自海面。
“轰隆隆 ——” 海底传来沉闷的震动，像是有巨大的东西在撞击海床。紧接着，广场东侧的珊瑚墙突然被撞碎，一只巨大的蛊雕从缺口冲了进来 —— 它的翅膀上缠着黑气，眼睛是浑浊的红色，像被血染过，尖爪上还挂着破碎的珊瑚，一落地就发出刺耳的嘶吼，朝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扑去。
“是被控制的蛊雕！” 楚楚的声音带着哭腔，“它原本是守护海面的神兽，从不伤人，可那天…… 它的眼睛里没有一点灵性，只有杀戮的疯狂。它一扑就掀翻了好几座珊瑚屋，族人们吓得四处逃散，广场上的暖光瞬间被尖叫和混乱取代。”
更可怕的是身后的背叛。
“父亲拔剑挡在我和母亲身前，喊着‘保护族人，保护枢纽’。可那些平时跟在他身边的卫兵，却突然举起了长矛，对准了我们！” 楚楚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他们的眼睛也泛着淡淡的黑气，嘴里念着奇怪的咒语，说‘大祭司才是氐人国的主人，反抗者都得死’！”
卫兵倒戈了。这些平日里守护族人的力量，此刻成了最锋利的刀，朝着自己人砍去。广场上的血开始扩散，原本清澈的海水被染成淡红，漂浮的珍珠与破碎的贝壳混着血迹，成了这场生辰庆典最残酷的装饰。
“母亲拉着我往祖父的石室跑，说‘必须把泪晶藏起来，不能让他拿到’。可蛊雕追了上来，它的尖爪朝着我抓来，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 然后，父亲扑了过来，用身体挡住了我。”
楚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掌心的泪晶上，水晶瞬间泛起一层冷雾：“我听到父亲的闷哼声，睁开眼时，他的后背被蛊雕的爪子抓出了三道深痕，黑气正顺着伤口往他身体里钻。他却还笑着对我说‘楚楚别怕，父亲会保护你’，然后用尽最后力气，把我和母亲往石室里推，自己转身挡在门口，对着蛊雕举起了匕首。”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父亲。
“母亲拉着我跑进石室，把泪晶塞进我怀里，说‘这是氐人国的希望，你一定要带它逃出去，去找祖父，去找能帮你的人’。她还没说完，石室的门就被撞开了，大祭司带着卫兵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那把父亲送给我的小匕首 —— 匕首上还沾着父亲的血。”
母亲的选择是以身殉道。
“她突然推开我，朝着大祭司扑过去，喊着‘你这个叛徒，我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女儿’！大祭司笑着抬手，一道黑气打在母亲胸口，她像一片叶子一样倒在地上，眼睛却还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快跑’。”
楚楚的声音彻底哽咽，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抱着泪晶，从石室的密道逃了出去。密道里能听到外面的嘶吼和惨叫，能感受到海水里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我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往前游，直到游出海底，游到东海的海面上，才敢停下来 —— 那时，我的手里还攥着母亲给我的贝壳项链，项链上的珍珠，都被海水泡得冰凉。”
晨光依旧明亮，却照不进她回忆里的黑暗。楚楚抱着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剧烈起伏，压抑的哭声像细针一样扎在空气里。泪晶在她胸口微微发烫，却再也暖不了她心里的寒 —— 那一夜，她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所有的温暖，只剩下怀里的泪晶，和一条没有尽头的逃亡路。
悠悠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掌心的木灵之气带着最温柔的力量，试图包裹住她破碎的心跳。银月也凑了过来，用头轻轻蹭着她的手臂，发出安慰的 “呜呜” 声，尾尖的银蓝光在她周围织成一道光罩，像是在为她隔绝所有的伤害。
山洞里静得只剩下她的哭声，和海水一样咸，和鲜血一样痛。许久之后，楚楚才慢慢抬起头，用手背抹掉眼泪，攥紧了怀里的泪晶，眼神里的悲痛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坚定取代：“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夜，不会忘记父母倒下的样子，不会忘记大祭司的笑。所以，我必须回去，必须杀了他，必须把我的家夺回来 —— 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悠悠看着她眼底的光，那是从悲痛里开出的花，是从绝望里燃起来的火。他郑重地点头，声音坚定：“我会陪你回去，陪你杀了大祭司，陪你把家夺回来。这一次，你不会再是一个人。”
银月也跟着点头，尾尖的银蓝光与泪晶的光晕交织在一起，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坚定的光 —— 那一夜的血色已成过往，但复仇与守护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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