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音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那两名哑仆都是幽冥谷的顶尖高手,这一点她倒不担心。
于是她买了一套男装套在女装之下,待上了马车,车帘一落,便迅速打散原有的繁复发髻,将长发高高束成利落的男子束发。
随后,她低低吩咐一声,让哑仆将马车赶至人潮拥挤的街道,借着人群的掩护,她飞快脱去外衣,纵身跳下马车,混进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望着马车渐渐远去,林怀音毫不犹豫地折向了另一条路,直奔城门——此刻她已没时间回客栈,唯有先出城再说。
心中的猜测愈发清晰:跟踪她的那两人衣着华贵,面料不菲,若没猜错,应是皇宫的侍卫。
皇上在金銮殿上尚且怕她泄露兵书内容,又怎会放心让她这个“活宝库”自由离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正是这份警惕,让她侥幸躲过一劫。
事实果然如她所料。那两名侍卫跟踪马车至荒僻处,蒙上面巾便跳了出来。一番刀光剑影的打斗后,两名哑仆且战且退,最后借着混乱落荒而逃。
侍卫们掀开马车帘,里面却空空如也,两人顿时傻了眼——竟不知车中人何时跑了!
没办法,二人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复命。
天启皇帝得知后,气得连拍桌案:“废物!真是废物!每人重打二十大板!”好不容易得到一本奇书,他绝不容许其流传出去。
当然,这只是他想除去霍青青的原因之一。
他脑海中又回荡起薛太医的那番话——原来在金銮殿诊脉时,薛太医已经诊出了霍青青的喜脉,可此事涉及皇家颜面,薛太医未敢声张。
待霍青青离开后,薛太医这才把事情如实禀告给了皇帝。
“真是岂有此理!”皇帝听后勃然大怒,虽说两家已解除婚约,可霍青青有孕的消息传出去,毕竟是皇家的污点。
纵使薛太医说了,那女人印堂发黑、嘴唇青紫,暗疾深重,恐怕活不长久了,可老皇帝仍不放心,只想尽快解决了这人的性命——因为只有死人才会严守秘密,只有死人才不会传出风言风语。
不想竟然被那丫头跑了,还真是小看她了!
可此时,若再治罪霍家,似乎已经晚了,毕竟君无戏言,又岂能出尔反尔?
不过要除掉霍青青一人,还是相对容易些。
于是皇帝再次下令:“盯住霍家,看霍青青何时出现,一旦现身,杀无赦!”
就在天启皇帝布下天罗地网,追杀霍青青之际,林怀音已寻了一条小路连夜逃往幽冥谷。
连日的奔波,让她腹中隐隐作痛,冷汗浸湿了衣衫,可她却不敢停歇。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回到幽冥谷——唯有回到幽冥谷,见到师父,才能寻回一丝安全感。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孤身一人——腹中悄然孕育的生命,让她必须为这个孩子做好万全之策。
虽然已经入了春,但依然春寒料峭,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深山中赶路,渴了就喝口山泉水,饿了就挖点草根。
不得不说,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就在她身中剧毒、朝不保夕之时,还要四处逃亡。师父给的调理体内阴阳平衡的药丸,已经被她吃没了,下腹时不时传来一股刺痛,头脑也阵阵晕眩。
可即便如此,她依然能感受到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力在她体内搏动。
所以她必须活下去,即便为了孩子也要撑到那一线生机。
这念头成了她唯一的信念,支撑她一路前行。衣服变得泥泞脏污,手指也被荆棘划破,可她毫不在意。
五日后,当幽冥谷那块标志性的石壁出现在眼前时,林怀音累得几乎虚脱。
守在谷口的哑仆发现了她,连忙将她扶了进去。夜冥渊得到信儿后匆匆赶了过来,见徒儿女扮男装,脸白如纸,衣袍上还沾染了斑斑血迹,心脏猛地一揪,手指也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连忙命人将林怀音扶到药庐的寒玉床。
一番诊脉后,夜冥渊的脸色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师父,我怎么样了?”林怀音有气无力地问道。
“青青,你因长途奔逃、心力交瘁,体内的九曲断肠散与缠丝饮出现了相互冲撞的现象,待为师施以金针帮你调理。”他目光落在林怀音的小腹上,“如今胎气不稳,恐怕毒素已经趁虚而入,侵入了胞宫。”
林怀音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急切地问道:“师父,还有救吗?这孩子能保住吗?”
夜冥渊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不忍:“如今,毒素失衡,已有了蔓延的迹象,为师为你施针,也只能暂缓这毒发的进程,要想彻底解毒,只有那冰髓花了。”
“冰髓花?”林怀音还是第一次听闻,问道,“竟有如此神效?”
夜冥渊捋着胡子:“这冰髓花喜寒,生长在雪域高原,集天地之灵气,乃至纯至净之物,可洗涤胎儿所受毒素,驱散阴寒之气,具有固本培元的功效。”
“这种花在何处?容易寻得吗?”
夜冥渊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已派人去寻了。”
他嘴上说着让徒儿不用担心,可自己的眉峰已拧成了一团——这都半个多月了,也不知那小子能否找到冰髓花。
他之所以没告诉徒儿是遣了沈淮之去找,就是怕徒儿担心,更怕她忧思过度,影响养胎。
他夜冥渊安慰道:“你安心养胎。这寒玉床虽凉了些,却能延缓你体内毒素的蔓延,争取到更多宝贵的时间。”
林怀音点了点头,稍稍安心,疲惫地闭上了双眼。这几日的奔波,已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此刻却还要对抗病毒侵袭带来的折磨。
身子时冷时热,冷时如坠冰窟,热时如烈焰焚身,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
陆槐荫偷偷来看过她一次,她站在寒玉床前。她看着林怀音因消瘦而脱了形的样子,看着她即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用手护着小腹,眼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幸灾乐祸,有同为女子的一丝怜悯,还有种连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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