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5日, 农历十月十六, 宜:祭祀、沐浴、捕捉、畋猎、结网, 忌:嫁娶、纳采、订盟、安床、动土。
晨光透过吉隆坡国际机场办公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影。我盯着桌上那份重新启动mh370搜寻行动的文件,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封面上的日期:2025年12月30日。
整整十一年了。
我还记得那个凌晨——2014年3月8日,我在床上被手机铃声惊醒,屏幕上的“紧急召集”让我的睡意瞬间消散。那时我才加入马来西亚民航安全调查局两年,还是个满腔热血的新人。谁能想到,那个凌晨开始的噩梦,会纠缠我整个职业生涯。
“陈工,马方代表已经到会议室了。”助手小周敲门提醒。
我合上文件,起身整理西装领带。镜子里的男人有着明显的黑眼圈和过早斑白的鬓角,眼睛深处沉淀着某种无法消散的疲惫。四十三岁,但我感觉自己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
走廊里,我遇见了梁教授——这位海洋地质学家参与过几乎所有阶段的搜寻工作。他向我点点头,手里握着一份厚厚的报告,封面上印着最新的海底地形图。
“最新声呐数据出来了,”梁教授声音低沉,“南印度洋那片区域,我们之前可能遗漏了一些海沟。”
“第十一次搜索了,教授。”我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他停下脚步,看着我:“你还在做那个梦吗?”
我没有回答。其实我们都知道彼此的秘密——每个参与过mh370搜寻的人,都有一份无法言说的梦魇。我的是飞机在海面上无声滑翔,最后消失在月亮倒影里的画面;梁教授的是他孙子曾经问过的问题:“爷爷,那架飞机上的人都去了哪里?”
会议室内,多国代表已经就座。澳大利亚、中国、美国、法国——这个由多国组成的联合协调中心已经存在了十一年,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但那份沉重的使命感从未消散。墙上挂着大幅的印度洋海域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已经搜索过的区域,红色标记像伤口一样遍布整片海域。
“诸位都知道,这是基于最新洋流模型和碎片漂流分析重新划定的区域。”主持会议的约翰逊博士用激光笔指着投影幕,“澳大利亚联邦科学院的模拟显示,如果考虑2014年7月首次发现的右襟副翼残骸的漂流路径,原搜索区可能向南偏移了约120海里。”
我翻开面前的文件夹,里面是239个名字和面孔。机长扎哈里·艾哈迈德·沙阿,副驾驶法里克·阿卜杜勒·哈米德,还有乘客中那个即将举办婚礼的年轻女孩,她社交媒体上最后一条状态是“吉隆坡,我来啦!”——所有这些生命,都在那个夜晚化为数据表上冰冷的条目。
“陈先生,马方的意见是?”约翰逊转向我。
我清了清嗓子:“马来西亚政府同意重启搜索,并承诺提供额外预算。但我们要求这次搜索必须彻底,不留任何死角。”我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十一年了,家属们需要答案,世界需要答案。”
散会后,梁教授递给我一支烟——虽然我早戒了。我们在吸烟区站着,窗外是机场跑道,一架马航的波音777正在降落,机尾上的木槿花标志在阳光下鲜红如血。
“我上个月见到了刘女士,”梁教授吐出一口烟圈,“还记得她吗?那个失去丈夫和两个孩子的母亲。”
我点头。怎么可能忘记。2018年,北京家属见面会上,她抓住我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陈先生,我只想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冷不冷?”
“她告诉我,她丈夫其实那天不该上那班飞机,”梁教授继续说,“他是临时改签的,因为想早点回家给女儿过生日。”
这种故事我听过太多。命运细微的转折,最终汇入那个无法挽回的夜晚。机长据说婚姻出了问题;副驾驶刚订婚;有二十位中国画家参加完吉隆坡的画展返程;一对澳大利亚夫妇结束蜜月旅行...每个生命的轨迹都在2014年3月8日凌晨00:41分——mh370从吉隆坡起飞的那一刻——交织在一起,然后在01:19分永远中断。
“这次会不同吗?”梁教授问,更像是在问自己。
我没有回答。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加密信息:“筹备组紧急会议,19:00,地点稍后发送。”
傍晚七点,我按照指示来到吉隆坡市中心一栋不起眼的办公楼。接待我的是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他扫描了我的虹膜,领我进入电梯。电梯没有楼层按钮,直接向下运行了至少十秒。
地下会议室内,已经有五个人在等待。我认出其中两位——一位是马来西亚国家安全部门的高级官员,另一位是国际刑警组织的代表。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张金属桌子和几把椅子,空气中有种压抑的安静。
“陈先生,感谢你准时到达。”说话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自称“史密斯”,但我知道这不是他的真名,“我们知道你被任命为这次国际搜寻行动的筹备组成员。在正式启动前,有些信息需要你了解。”
史密斯打开投影仪,屏幕上出现一份加密文件的封面:“自2023年以来,我们陆续收到一些...异常情报。关于mh370。”
第一份情报显示在屏幕上:2023年6月,一位前马航工程师在去世前留给家人的信件中提到“370的数据有问题”。第二份:2024年1月,印尼渔民报告在苏门答腊以西海域看到“低空飞行的大型飞机”,时间戳是mh370失踪后的第七天。第三份最令人不安:2024年9月,卫星图像分析师在缅甸与泰国边境的丛林中发现“疑似大型飞机残骸的物体”,但后续调查被不明势力阻挠。
“这些情报多数没有实际价值,”史密斯直言不讳,“但数量在增加。有人似乎在散布混乱信息。”
“你认为有人在故意干扰调查?”我问。
“我们不确定。”国际刑警代表接话,“但mh370已经成为某种...文化现象。阴谋论产业每年创造数千万美元的流量,从书籍、纪录片到网络课程。有人认为飞机被外星人劫持,有人认为它是国家间秘密行动的牺牲品,还有人声称它飞进了时空裂缝。”
我苦笑。这些理论我太熟悉了。十一年来,我见过自称通灵者的人拿着“来自乘客的信息”,见过业余侦探提出复杂的数学模型证明飞机降落在哈萨克斯坦,甚至见过前飞行员撰写长篇分析,声称mh370的飞行轨迹完美避开所有军用雷达是“不可能的,除非有内部协助”。
“你们的担心是什么?”我直接问道。
史密斯调出最后一份文件:“这是上周截获的通信。来源不明,加密级别很高,我们只能破解片段。”
屏幕上出现破碎的句子:“...重新启动...必须阻止...真相太危险...十二月的搜索...”
“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飞机?”我问。
“或者,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某些东西。”史密斯关闭投影,“陈先生,你将是这次搜索行动的关键协调人。我们需要你在推进搜索的同时,留意任何异常情况。不仅是技术上的异常,还有人为的。”
离开地下会议室时已是深夜。吉隆坡的夜空罕见地清澈,能看到几颗星星。我站在街边,手机屏幕上是女儿发来的消息:“爸爸,记得明天是我的学校演出,你答应过的。”
我回了个“一定到”,心里却涌起一阵熟悉的愧疚。十一年来,我错过了太多这样的承诺。mh370像个黑洞,吸走了所有参与者的时间、精力和生活。妻子三年前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和那架飞机过去吧,它已经带走了你。”
回到家,公寓冷清得像酒店房间。我打开书柜最下层的抽屉,取出一个厚厚的档案盒。里面不是官方文件,而是我私人收集的资料——新闻报道、技术分析、家属来信,还有我自己十一年来的笔记。
笔记的扉页上,是我在2014年3月10日写下的问题:“mh370在哪里?”
翻到最新一页,是我上周记录的一段话:“十一年后,我们真的还在寻找飞机,还是在寻找某种终结?寻找一个能让我们终于停止寻找的答案?”
第二天,我如约参加了女儿的学校演出。她扮演一棵树,在舞台一侧静静站着。演出结束后,她跑过来拥抱我:“爸爸,你真的来了。”
“我说过我会来。”我抚摸着她的头发,九岁的她已经长到我的胸口。
“同学们说你在找一架失踪的飞机,”女儿抬头看着我,“他们说那架飞机永远找不到了,是真的吗?”
我蹲下来,与她平视:“我们不会停止寻找,直到找到为止。这是对239个人和他们的家人的承诺。”
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如果他们躲在某个地方,只是不想被发现呢?”
童言无忌的问题让我一怔。飞机“不想”被发现?这个荒诞的想法像一颗种子,落进了我疲惫的心田。
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展开。未来一个月,我将飞往珀斯,那里是此次搜索行动的后勤基地。“海洋无限”公司的最新自主水下航行器已经就绪,它们能覆盖更大范围的海底,搭载的高分辨率侧扫声呐可以识别小到发动机零件的物体。
出发前夜,我又做了那个梦。但这次有所不同——在飞机滑入海面之前,我看到机舱内有一道闪光,像是相机快门,又像是某种信号。
凌晨三点醒来,我浑身冷汗。倒了一杯水,我打开电脑,不由自主地开始搜索那些最荒诞的mh370理论。有一个视频点击量很高:“mh370:被掩盖的真相”。视频中,一个模糊的身影声称自己是一名“马航前员工”,说mh370实际上是被“转移”到了某个秘密地点。
我正准备关闭页面时,注意到评论区有一条最新留言,时间戳是两小时前:“搜索重启时,看看谁在阻止。答案不在海里,在数据中。”
留言者的用户名是一串随机字符。我尝试回复,但显示用户不存在。
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背爬升。我拿起手机,想给史密斯发信息,但犹豫了。这很可能只是一个阴谋论爱好者的胡言乱语,就像过去十一年里成千上万条类似的信息一样。
然而,那个问题在我脑中挥之不去:如果我们十一年来寻找的方向都是错的呢?如果所有那些荒诞的理论中,隐藏着一丝我们从未考虑过的可能性呢?
窗外,天色开始泛白。新的一天,离搜索重启又近了一天。我走到阳台,看着城市逐渐苏醒。远方的天际线上,一架飞机正缓缓升起,融入晨光。
我想起女儿的问题:“如果他们躲在某个地方,只是不想被发现呢?”
不可能的,我告诉自己。239个人,一架波音777,怎么可能“躲”起来十一年?
但那个想法已经生根。
我回到书房,打开档案盒,开始重新审视所有资料。不是作为调查员,而是作为一个试图跳出固定思维的人。如果我完全抛开所有已知假设,最不可能的解释是什么?
天色大亮时,我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词:“不是意外。不是自杀。不是劫机。那么是什么?”
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是小周,声音紧张:“陈工,出事了。梁教授昨晚中风住院,医生说情况不乐观。”
我心中一沉:“哪家医院?”
“同善医院。还有...教授醒来后一直重复一句话,护士听不懂,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他说什么?”
小周停顿了一下:“‘数据是活的,它在改变。’”
我挂断电话,看着笔记本上的问题。窗外的阳光完全升起,照亮了桌面上mh370的模型——那是多年前一位家属送给我的,她说:“希望这个模型能帮你找到真的那架。”
模型机翼上,我忽然注意到之前从未留意的细节:制造商铭牌的位置有一个微小凸起,不像原厂设计。我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发现那似乎是一行极小的刻字,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清。
调整台灯角度后,刻字显现出来。是四个数字:“0419”。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2014年3月8日之后的第一百天,是6月16日。但4月19日呢?那是mh370失踪后的第42天,那天发生了什么?
我迅速搜索记忆和档案。2014年4月19日,马来西亚政府举行了第一场正式新闻发布会,宣布基于卫星数据,mh370的最终位置可能在印度洋南部。那天也是大规模水下搜索的开始日。
但为什么有人要在模型上刻这个日期?
除非这不是日期。
我上网搜索“0419”作为代码的含义。结果令人不安:在某种航空维修代码中,“04”表示电气系统,“19”表示数据记录器接口。连在一起:“电气系统-数据记录器接口”。
mh370的飞行数据记录器。那个我们寻找了十一年的黑匣子。
手机再次震动,是加密信息:“立即安全撤离。你的住所已被监视。前往备用地点b。”
我走到窗边,小心地掀开窗帘一角。街对面停着一辆灰色轿车,已经停了三天,但我从未注意。车内似乎有人。
数据是活的。它在改变。
0419。
监视。
所有这些碎片在我脑中旋转,尚未形成完整图案,但一种直觉告诉我:我们即将触及某个被隐藏了十一年的核心。
我按照指示收拾必要物品,最后看了一眼桌上的mh370模型。晨光中,那行微小刻字仿佛在闪烁。
离开前,我在女儿的照片背面写下:“无论发生什么,记住爸爸爱你。”然后将照片放进胸前的口袋。
门轻轻关上,锁舌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我走下楼梯,每一步都感觉像是迈入一个准备了十一年的谜局。
街道上,那辆灰色轿车依然停着。我转向相反方向,融入清晨上班的人流。
在我身后,公寓的窗户反射着朝阳,像一只巨大的眼睛,注视着这个寻找了十一年的世界。
而在我前方,珀斯的海浪正在拍打海岸,水下机器人即将启程,前往那片吞噬了239个生命的深海。
或者,前往一个我们从未想象过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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