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会召开的当天，凯尔卓堡最大的石厅海吼大厅内人头攒动，喧嚣鼎沸。
各大家族的首领、有名的船长、战士代表、以及有威望的长老们济济一堂。
空气中充满了麦酒、汗水和争论的味道。
大厅中央燃烧着巨大的篝火，火光映照着墙壁上历代祖先的盾牌和战利品。
克拉茨高坐在主位的石椅上，身侧站着哈尔玛和几位核心将领。
他的表情威严而平静，如同风暴中心。
会议一开始，便充满了火药味。
图尔塞克家族的首领，一个精瘦阴沉、留着黄色长辫的老者，率先发难，质疑对卢戈原有地盘和船队的分配方案，认为克莱特家族占得太多，破坏了群岛长久以来“见者有份”的潜规则。
其他一些小家族的代表也附和着，提出各种要求。
克拉茨耐心地听着，时而用简洁有力的话语反驳，时而做出有限的让步，时而用击败卢戈的功绩和保持强大以应对大陆威胁的大义来压制。
他的政治手腕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既强硬又有弹性，牢牢掌控着会议的主导权。
哈涅尔和莱戈拉斯被安排在靠近门口的一个不起眼角落旁听，他们默默观察着这一切，感受着史凯利格人直接、粗糙但又充满现实智慧的政治博弈。
会议进行到下午，关于内部利益的争吵暂告一段落，话题转向了外部威胁。
这时，关于尼弗迦德的担忧被正式提了出来。
之前询问过哈涅尔的那位精明长老，引用了一些来自远方的风闻，提醒大家注意帝国海军在北方海域日益频繁的活动迹象。
“尼弗迦德的黑船，胃口大得很！”一位满脸伤疤的老船长吼道，“他们现在盯着北方大陆，等他们吃够了，会不会转头来啃我们的岛屿？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加固港口，建造更多战船！”
“警惕是必要的，”图尔塞克家族的首领阴阳怪气地说，“但也不要自己吓自己。帝国离我们还远，也许他们更愿意和我们做生意呢？别忘了，我们有些朋友，可是能从南方弄来上好的钢铁和弩炮。”
这话意有所指，暗示与尼弗迦德私下交易的可能性，显然代表了一部分人的想法。
大厅里再次响起激烈的争论，主战派、警惕派、机会主义派各执一词。
克拉茨听着，没有立刻表态，他的目光偶尔会扫过角落里的哈涅尔，似乎在衡量什么。
哈涅尔心中明了，自己之前那番关于尼弗迦德的分析，被巧妙地利用了起来，成为了克拉茨引导议题、强调外部威胁、进而凝聚内部共识的一个工具。
他们这些外人提供的风闻，在史凯利格的政治游戏中，已经成了一枚被使用的棋子。
会议在傍晚暂时休会，各方将在酒宴中继续私下磋商和角力。
哈涅尔和莱戈拉斯被带回住所，心情复杂。
他们看到了史凯利格的活力与矛盾，也看到了自己越发微妙的处境。
夜深人静，凯尔卓堡的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沉睡，只有巡逻战士的脚步声偶尔响起。
哈涅尔躺在石室的床上，辗转难眠，思考着如何打破僵局。
就在这时，他听到极其轻微的、仿佛老鼠挠墙般的声响，来自石室墙壁高处一个用于通风的狭窄缝隙。
他立刻警觉地坐起，盯着那处黑暗。
只见一个细小、灵巧的黑色物体从缝隙中无声滑落，掉在铺着兽皮的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那是一只……做工极其精巧的金属蝎子？
只有拇指大小，关节处闪烁着微弱的魔法荧光。
哈涅尔心中剧震！
这是艾丽娅的信物！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捡起金属蝎子。
蝎子的尾巴轻轻刺了一下他的指尖，一滴血珠渗出，瞬间被吸收。
紧接着，蝎子背部的甲壳微微打开，投射出一片极其微弱、只有哈涅尔能看清的魔法光幕，上面是艾丽娅用密语写成的简短信息：
信已送达克拉茨。归途遇黑衣探子于无名岛，已击杀，得到密令：帝国海军一支分舰队已离莱里亚，伪装成商船，目标疑为史凯利格，试探或制造事端，寻找干涉借口。舰数五十，载陆战队。约十日后抵群岛外围。务必警惕，或借此脱身。我匿于凯尔卓港外沉船区。
信息虽短，却如惊雷在哈涅尔脑海中炸响！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艾丽娅不仅成功将卢戈和巴斯蒂特的阴谋警告了克拉茨，更在返回寻找他们的途中，意外遭遇并解决了尼弗迦德的先遣侦察人员，获得了至关重要的军事情报！
尼弗迦德果然要对史凯利格动手了！
十天后！
哈涅尔的心脏狂跳起来。
危机，也是转机！
这情报价值连城！
如果告诉克拉茨，必将极大改变他们对尼弗迦德的认知和准备，也能显着提升他们这些信息提供者的价值和地位，甚至可能成为谈判离开的重要筹码！
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将更深地卷入两个世界势力之间的冲突。
他必须立刻与莱戈拉斯商议，并给艾丽娅回应。
他按照艾丽娅教导过的方法，将一点细微的混沌能量注入金属蝎子，并默默传递了“已收到，待机”的意念。
蝎子的荧光闪烁了一下，随即熄灭，变得如同死物，然后灵巧地爬回墙壁缝隙，消失不见。
哈涅尔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确认守卫没有异常，然后轻轻敲击墙壁，用约定好的暗号唤醒了隔壁的莱戈拉斯。
精灵无声地来到连通两室的小门旁。
哈涅尔用极低的声音，快速将艾丽娅的信息和情报告诉了莱戈拉斯。
莱戈拉斯听完，沉默了片刻，黑暗中他的眼睛仿佛在发光。
“尼弗迦德……另一个世界的黑暗势力，其触角已然探向此地。”他的声音冰冷，“我们身陷于此，避无可避。”
“是的，”哈涅尔低语，“但我们或许可以主动选择如何应对。这情报是我们的机会。明天，我会找机会求见克拉茨，告诉他这件事。这能证明我们的价值，也可能为我们争取到更有利的条件，甚至……一艘船。”
“风险很大。”莱戈拉斯指出，“若克拉茨不信，或认为我们别有用心，处境更危。若他信了，我们或成众矢之的，尼弗迦德若知消息泄露，不会放过我们。”
“我知道。”哈涅尔深吸一口气，“但坐以待毙，同样危险。史凯利格的风暴即将升级，我们必须在这风暴中找到自己的航向。莱戈拉斯，我们需要你的判断和力量。”
莱戈拉斯没有犹豫太久。
“依你之言。我之箭矢，可御外敌，亦可破囚笼。”
两人达成共识。
哈涅尔感到一丝安心，但压力丝毫未减。
窗外，凯尔卓港的灯火在夜色中明灭，远方的海面漆黑如墨，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与杀机。
尼弗迦德的阴影正在迫近，而他们，这群来自异界的漂泊者，即将被迫在这片陌生的海域和错综复杂的权力游戏中，做出可能决定命运的选择。
艾丽娅的回归和情报，如同破开迷雾的一道闪电，照亮了前路，却也显露出前方更加汹涌的暗流与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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