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枫丹的潮水退去,愚人众第四席执行官阿蕾奇诺发现自己心中竟为那位金发旅人留下了一处不该存在的柔软角落,而空则在失去妹妹的漫长追寻中学会了将一切情感转化为筹码。
枫丹的危机如潮水般退去后,沫芒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旅行者空的脚步并未停歇。他站在欧庇克莱歌剧院前的广场上,手中捏着一封来自纳塔的信件——笔迹熟悉得令他心脏紧缩,那是荧的笔迹,却只有短短一行字:“哥哥,来挪德卡莱,月亮下有真相。”
派蒙担忧地绕着他转圈:“空,这会不会是陷阱?荧怎么会突然……”
“无论如何都要去。”空将信纸小心收好,目光投向北方,“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做一些准备。”
他的准备始于对愚人众动向的观察。通过凯亚在蒙德的情报网和夜兰在璃月的线人,空得知阿蕾奇诺在枫丹事件后并未立即返回至冬,而是带着她的“孩子们”——林尼、琳妮特等人——暂时停留在枫丹与纳塔边境的一处旧庄园内。
“壁炉之家”,人们这样称呼那个地方。在外人看来,那不过是又一个愚人众的据点,但空在潜入侦查时看到了不同的景象:夜晚的炉火旁,阿蕾奇诺为年幼的孩子们读着童话故事,火光将她冷峻的面容映得柔和;当钟声响起,她又瞬间变回那位冷静果决的“父亲”,下达指令时没有任何犹豫。
这种反差引起了空的兴趣。更引起他注意的是,林尼在某次魔术表演中“偶然”透露的信息:“‘父亲’最近常常站在窗前看向南方,那里是旅行者你离开的方向。”
空没有忽略这个细节。在提瓦特漫长的旅途中,他见过太多人对他投来各种目光:好奇、警惕、友善、敌意。但阿蕾奇诺的目光不同——那是一种审视与占有交织的复杂眼神,如同猎手锁定独一无二的猎物,又像收藏家发现遗失已久的珍宝。
他开始测试这种关注的边界。
第一次试探是在枫丹城郊的市集。空故意在阿蕾奇诺可能经过的路线留下痕迹:一束在纳塔才能见到的火焰花,一本记录着兄妹旅行轶事的残缺日记。三天后,他在旅馆房间的桌上发现了那本日记——已被精心修补完整,旁边还多了一枚火元素印记的银质书签。
“她果然在关注我的一切。”空对派蒙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天气。
“这有点可怕啊,空!”派蒙飞到他面前,“那可是愚人众的执行官第四席!‘仆人’阿蕾奇诺!不是什么普通的……”
“正因为她不普通,才值得利用。”空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荧失踪后罕见的锐利,“我需要一个能进入挪德卡莱而不引起愚人众警惕的理由,一个能接近‘月之少女’哥伦比娅的身份掩护。”
第二次接触发生在白淞镇废墟附近。空“偶然”遭遇了一队愚人众先遣队,战斗中被冰铳重卫士的寒气擦伤了手臂。他没有立即治疗,而是让伤口暴露着,继续完成每日委托。
傍晚时分,当他在海边清洗伤口时,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用回头,空也知道是谁——那种独特的、几乎无声的步伐,混合着火焰与冰雪的气息。
“旅行者,如此粗心地对待自己可不是明智之举。”阿蕾奇诺的声音平静无波,但空听出了一丝不赞同。
他转过身,故意让手臂的伤口完全暴露在她视线中:“小伤而已。在找到妹妹之前,我没有时间顾及这些。”
阿蕾奇诺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她没有说话,而是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药盒。动作罕见地轻柔,与她在战场上挥舞镰刀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是壁炉之家特制的伤药,效果比普通药剂好三倍。”她边说边将药膏涂抹在空的伤口上,指尖的温度高得不正常,仿佛有火元素在皮肤下流动,“我不希望看到你因这种疏忽而倒下。”
“为什么?”空直视她的眼睛,“愚人众的执行官关心一个可能成为敌人的人?”
阿蕾奇诺的手停顿了一瞬。炉火般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在翻涌,那是空在其他执行官眼中从未见过的情感波动——「博士」只有疯狂的好奇,「富人」只有计算的精明,「公子」只有战斗的渴望。而阿蕾奇诺眼中,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你很有趣,旅行者。”她最终说,重新低下头处理伤口,“在这个充满谎言的世界里,你追寻血亲的执着是如此……耀眼。像黑夜中唯一的火把,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
她没说完,但空已经懂了。病态的迷恋往往始于对某种纯粹特质的向往,而阿蕾奇诺在阴谋与背叛中浸淫太久,他这种不顾一切的寻找姿态,对她而言恐怕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伤口处理完毕,阿蕾奇诺却没有立即离开。她站在海边,望着逐渐沉入海平面的夕阳,忽然开口:“我听说你要去挪德卡莱。”
空心中警铃大作,表面却不动声色:“消息很灵通。”
“那里现在很混乱。‘木偶’桑多涅在那边建立了据点,哥伦比娅也回到了故乡,霜月之子与愚人众的冲突一触即发。”阿蕾奇诺转过身,目光锁定他,“你需要一个向导,一个能在各方势力间周旋的掩护。”
“而你愿意提供?”空挑起眉。
“以个人名义。”阿蕾奇诺走近一步,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不涉及愚人众公务,只是……我不想看到那簇火焰在挪德卡莱的冰雪中熄灭。”
空沉默了很久,久到派蒙都想替他回答时,他才缓缓点头:“好。但有一个条件——不要告诉你的同僚,尤其是‘木偶’。”
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微笑掠过阿蕾奇诺的嘴角:“成交。”
前往挪德卡莱的旅途改变了两人关系的性质。阿蕾奇诺卸下了执行官制服的沉重,换上便于行动的便装;空则扮演着一个逐渐依赖向导的旅行者角色。
白天,他们穿越纳塔北部的熔岩地貌,讨论着各地的风土人情;夜晚,围坐在篝火旁时,阿蕾奇诺会说起壁炉之家的孩子们,说起那些被她从街头捡回、给予新生的孤儿。
“你把他们训练成特工和杀手。”空曾尖锐地指出。
“我给了他们生存下去的能力和理由。”阿蕾奇诺平静回应,“在这个世界,软弱即是原罪。命运从不予人恩惠,唯有拼尽全力反抗的人,才有直面它的资格。”
这句话她在不同场合说过多次,空逐渐意识到这不仅是她的信条,更是她对自己人生的注解。他从零散的信息中拼凑出阿蕾奇诺的过去:枫丹出身,却成为至冬的执行官;被称为“仆人”,却是壁炉之家的“父亲”;表面冷酷无情,却在林尼和琳妮特提及她时,孩子们眼中是真切的尊敬而非恐惧。
这种复杂性让空有些不安。利用一个纯粹的恶人容易,但利用一个矛盾的人危险得多——你永远不知道哪一面会突然占据上风。
不安在抵达挪德卡莱边境时得到了验证。他们遭遇了一队“狂猎”——那是挪德卡莱特有的、在月圆之夜游荡的诡异生物。战斗激烈异常,空为保护派蒙,背后露出破绽,一柄冰矛直刺而来。
时间仿佛变慢了。空能看清冰矛的轨迹,身体却来不及反应。就在此时,一道炽热的红色身影挡在他面前——阿蕾奇诺用镰刀劈碎了冰矛,但碎片仍划伤了她的手臂,鲜血滴落在雪地上,像盛开的红梅。
“你……”空怔住了。
“不要分心。”阿蕾奇诺的声音因疼痛而紧绷,眼神却依然锐利,“战斗还没结束。”
那场战斗结束后,空坚持要为阿蕾奇诺处理伤口。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他看到她手臂上不止有新伤,还有层层叠叠的旧疤痕——有些明显是武器造成,有些则像是……自残的痕迹。
“看够了?”阿蕾奇诺抽回手臂,语气听不出情绪。
“为什么要挡在我前面?”空问,“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击碎那根冰矛而不受伤。”
阿蕾奇诺沉默了很久,久到空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低声说:“我不知道。看到你有危险时,身体自己动了。”
那一刻,空意识到事情比他计划的更危险。阿蕾奇诺对他的执着已经从兴趣发展为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某种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或控制的东西。
而他的计划,建立在这种不稳定的情感之上。
进入挪德卡莱后,空开始实施计划的下一步。他“无意中”向阿蕾奇诺透露了更多关于荧的信息:妹妹喜欢在月夜下散步,常说月亮藏着世界的秘密;她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当新月变成满月,真相将会显现”。
这些半真半假的信息巧妙地将阿蕾奇诺的注意力引向挪德卡莱的“月之少女”哥伦比娅。果然,几天后,阿蕾奇诺带来了情报:哥伦比娅确实知道一些关于“月亮与异界旅人”的古老传说,但她只愿与“命运纺线者”交谈——这个称号在挪德卡莱特指那些跨越世界边界之人。
“我就是那个人。”空说,“带我去见她。”
阿蕾奇诺的目光变得复杂:“哥伦比娅已经离开愚人众,她现在……很不一样。我不确定她会如何对待你。”
“你担心我?”空故意问。
“我担心失去。”阿蕾奇诺的回答直白得令人心惊,“你是我漫长生命中遇到的唯一一个……我想拥有却不知如何拥有的人。”
帐篷里一片寂静,只有炉火噼啪作响。空看着阿蕾奇诺眼中跳动的火焰,第一次感到计划的沉重。利用一个人的恶念容易,利用一个人的真心却是另一回事。
但他没有退路。荧留下的线索指向挪德卡莱,而哥伦比娅可能是关键。为此,他需要阿蕾奇诺完全站在自己这边,甚至……与愚人众为敌。
“如果我告诉你,我需要你做一件事,”空缓缓说,“一件可能会让你与其他执行官对立的事,你会答应吗?”
阿蕾奇诺没有立即回答。她走到帐篷边,掀开门帘,望向夜空中那轮异常巨大的月亮——挪德卡莱的月亮总是比提瓦特其他地方看起来更近、更明亮。
“在壁炉之家,有一个孩子曾问我:父亲,如果你必须在使命和珍视的人之间选择,你会选什么?”她背对着空,声音平静,“我当时的回答是:使命优先,因为使命赋予存在意义。”
她转过身,炉火在她眼中燃烧:“但如果现在再问我,答案可能会不同。”
空的心脏漏跳了一拍。这句话的分量远超预期,他知道阿蕾奇诺不是在开玩笑。愚人众的执行官为了个人情感背弃使命?这简直像天方夜谭。
然而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不是吗?一个完全倒向他的阿蕾奇诺,一张能打入挪德卡莱各方势力核心的王牌。
“我想见哥伦比娅,”他重复道,“我需要知道月亮与荧有什么关系。”
“我会安排。”阿蕾奇诺说,“但在此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无论发现什么真相,无论找到妹妹后发生什么,”她走近,轻轻抬起空的下巴,动作近乎温柔,眼神却锐利如刀,“不要消失。不要像其他人一样,留给我又一个需要修补的空洞。”
空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太多东西:孤独、偏执、渴望,以及一种令人不安的占有欲。这不是健康的爱慕,而是一种病态的执念——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如同寒夜中扑向火焰的飞蛾。
他本该害怕,本该警惕。但计划进行到这个阶段,他已经无法回头。
“我答应。”空说,声音平稳得连自己都惊讶。
谎言有时候比真相更需要勇气,尤其是当你知道对方会以全部生命去相信这个谎言时。
会见哥伦比娅的地点在一座被称为“月泣神殿”的古老遗迹中。当空跟随阿蕾奇诺穿过长长的、刻满月亮图案的回廊时,他感到一种熟悉的气息——与坎瑞亚遗迹相似,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悲伤的气息。
哥伦比娅站在神殿中央的月光池旁,与空记忆中那个安静站在其他执行官身后的少女判若两人。此刻的她浑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眼中倒映着整片星空,仿佛她本身就是月亮的一部分。
“旅行者,阿蕾奇诺。”她的声音空灵如歌,“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
空开门见山:“关于我妹妹荧,你知道什么?”
“月亮记录着提瓦特所有的秘密,包括那些来自世界之外的存在。”哥伦比娅轻轻抬手,池水中的月光汇聚成一幅画面:两个金发身影从星空坠落,被陌生的神明分开,一个被带走,另一个陷入沉睡。
“这是我和荧来到提瓦特时的情景。”空呼吸急促,“然后呢?”
月光画面变化:荧在坎瑞亚的废墟中醒来,加入深渊教团,开始实施某种庞大的计划。然后画面转向现在——荧站在挪德卡莱的某处冰峰上,仰望着月亮,手中握着一枚发光的晶体。
“她在收集‘月之泪’,那是古文明遗落的记忆晶体,蕴含着改变世界规则的力量。”哥伦比娅说,“当新月变成满月,她会用收集到的所有晶体打开一扇门——一扇通往‘月亮背面’的门。”
“‘月亮背面’是什么?”阿蕾奇诺问。
“一个镜像世界,提瓦特的倒影。”哥伦比娅的声音低了下去,“传说那里没有天理,没有神座,没有维系者。但也没有……生命。至少,没有我们所理解的生命。”
空感到一阵寒意:“荧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为了创造一个没有神干涉的世界,为了终结提瓦特循环的悲剧。”哥伦比娅看向空,眼神怜悯,“但代价是,一旦穿过那扇门,就再也无法返回。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镜像世界的一瞬,这里可能已过去千年。”
空倒退一步,被阿蕾奇诺扶住。他终于明白了荧的计划,也明白了那张纸条的真正含义——“月亮下有真相”,不是邀请,而是告别。
“我必须阻止她。”空喃喃道。
“你会需要帮助。”哥伦比娅说,“‘木偶’桑多涅也在收集月之泪,她想用那些晶体的力量创造属于自己的人偶国度。愚人众的其他执行官迟早会介入,届时挪德卡莱将成为战场。”
离开神殿时,空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阿蕾奇诺一路沉默,直到回到临时营地,她才开口:“你想怎么做?”
“找到荧,在她收集齐所有晶体之前。”空说,“但我需要知道桑多涅的据点位置,她的晶体存放在哪里。”
阿蕾奇诺的表情变得复杂:“你想让我背叛同僚?”
“你说过,答案可能会不同。”空直视她的眼睛,“现在就是验证的时候。”
长久的沉默。炉火在阿蕾奇诺眼中跳动,仿佛在进行某种内心的挣扎。空知道他在要求什么——不仅是背叛桑多涅,更是背叛她作为执行官的立场,背叛冰之女皇赋予她的使命。
但阿蕾奇诺最终点了点头:“我带你去找桑多涅的工坊。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让我与你同行,直到一切结束。”
“为什么?”空问,尽管他知道答案。
“因为我不相信你会遵守诺言。”阿蕾奇诺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不相信你找到妹妹后,还会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所以我要亲眼看着一切,确保我的‘火把’不会突然熄灭。”
空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这不是普通的陪伴,这是监视,是占有,是一种将两人命运强行捆绑在一起的宣告。
但他需要她的帮助,没有阿蕾奇诺,他无法在桑多涅的领地内自由行动,更别提窃取月之泪了。
“好。”空说,“我们一起。”
那一刻,阿蕾奇诺笑了——一个真实、放松、甚至带着些许少女气息的笑容。空几乎忘记了她也会有这样的表情,那一刻的她看起来不像愚人众的执行官,不像壁炉之家的“父亲”,只是一个得到承诺而安心的普通人。
空的心沉了下去。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做的不仅是利用一个人的感情,更是在玩弄一颗他无法负责的心。当真相揭露时,阿蕾奇诺的反应会是什么?愤怒?悲伤?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但计划已经到了这一步,他只能继续前进。
桑多涅的工坊隐藏在一座冰山内部,入口伪装成普通的冰洞。在阿蕾奇诺的带领下,空顺利通过外围的自动人偶守卫,进入工坊的核心区域。
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巨大的冰窟内,数以百计的人偶正在工作,它们有的雕刻冰晶,有的组装机械,有的搬运发光的月之泪晶体。而在冰窟中央的高台上,桑多涅正俯视着这一切,身边站着两个异常精致的人偶——那是她的“孩子”,也是她最强大的护卫。
“阿蕾奇诺,真是稀客。”桑多涅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带着机械的质感,“还带了……旅行者?有趣。”
“只是路过。”阿蕾奇诺平静地说,“女皇陛下让我巡查各据点的情况。”
“说谎。”桑多涅轻笑,“你早就脱离了公务,现在完全是私人行动。我更好奇的是,什么能让你这样的‘仆人’放下职责,陪一个外人四处游荡?”
空气紧张起来。空能感到阿蕾奇诺的身体微微绷紧,那是战斗前的准备姿态。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侧面的通道传来:
“哎呀呀,这不是旅行者和‘仆人’吗?真是热闹的聚会呢。”
达达利亚从阴影中走出,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眼中却毫无笑意:“我听说有人要来找桑多涅的麻烦,就赶来看看。没想到是你啊,阿蕾奇诺。”
情况急转直下。一个执行官已难对付,两个几乎不可能。更糟的是,空在达达利亚身后看到了另一个人——「博士」多托雷,他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现场,手中把玩着一枚发光的晶体。
“三位执行官。”空低声说,“这可不是计划中的情况。”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旅行者。”阿蕾奇诺说,声音依然平静,“准备好战斗了吗?”
接下来的混战是空经历过最艰难的战斗之一。桑多涅的人偶军团如潮水般涌来,达达利亚的鲸形态水元素攻击覆盖整个战场,而「博士」则在一旁观察、记录,偶尔投掷一些实验性的药剂,让战况更加混乱。
阿蕾奇诺展现出了第四席执行官的真正实力。她的镰刀化作火红的旋风,所过之处人偶纷纷破碎;她创造的血偿勒令标记在敌人身上,每击败一个就能恢复自身力量。但面对三名同僚的围攻,她渐渐落入下风。
空看到她受伤了——一道冰刃划破她的肩膀,紧接着是水箭刺穿她的小腿。但她依然挡在他面前,像一堵燃烧的墙。
“够了!”空喊道,元素力在手中汇聚。既然计划已经暴露,那就只能强行夺取了。他的目标不是击败所有执行官,而是桑多涅工坊中存放的那枚最大的月之泪晶体——它就嵌在高台的控制台上。
空冲向高台,阿蕾奇诺紧随其后掩护。达达利亚试图拦截,被她一记镰刀逼退;桑多涅的人偶包围上来,被空的岩元素爆发震碎。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晶体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博士」多托雷,手中拿着那枚晶体。
“很抱歉,旅行者,但这件标本对我很重要。”他微笑着说,“不过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的研究,也许我可以——”
话没说完,阿蕾奇诺的镰刀已经到了。那一击快如闪电,狠如雷霆,「博士」被迫后退,晶体脱手飞出。空跃起接住,落地时却被桑多涅的冰牢困住。
“抓住他了!”桑多涅的声音中带着得意。
但下一刻,冰牢炸裂——不是从内部,而是从外部。阿蕾奇诺用镰刀劈开了冰牢,同时释放了她的终极技能:无数血红的锁链从地面涌出,缠绕住三名执行官和所有的人偶。
“走!”她对空喊道,“我拖住他们!”
“你疯了吗?你会死的!”空难以置信。
阿蕾奇诺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笑容空永远不会忘记——温柔、决绝、近乎解脱。
“你答应过不会消失的,记得吗?”她说,“所以你必须活着离开。至于我……能成为你记忆中无法抹去的一部分,似乎也不错。”
然后她转身迎向冲来的敌人,火焰从她身上爆发,将整个冰窟映成血红色。
空没有时间犹豫。他握紧月之泪晶体,冲出工坊,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当他终于逃到安全地带,回头望去时,那座冰山正在崩塌,火焰与冰雪的交锋将天空染成诡异的颜色。
他站了很久,直到一切平息,直到确认没有人追来。手中的晶体冰冷刺骨,里面封存着一段古老的记忆——正是他需要的,最后一块拼图。
但赢得这份拼图的代价,可能比他想象的要沉重得多。
空在挪德卡莱的霜月之子营地休整了三天,才等到阿蕾奇诺的消息。她找到了他,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浑身是伤,疲惫不堪,但还活着。
“我把他们拖住了足够久。”她坐在营火旁,任由空为她处理伤口,“桑多涅的工坊毁了,达达利亚返回至冬报告情况,「博士」……不知去向。短期内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
“你为什么这么做?”空轻声问,“为了一个可能无法兑现的承诺?”
阿蕾奇诺沉默了很久,久到空以为她不会回答。然后她说:
“在我成为执行官的那个夜晚,皮耶罗告诉我:命运从不予人恩惠,唯有拼尽全力反抗的人,才有直面它的资格。我一直相信这句话,所以我反抗一切——反抗我的出身,反抗我的过去,反抗所有试图控制我的力量。”
她抬起头,眼中映着跳跃的火光:“但在你身边时,我第一次不想反抗。我想接受这份……吸引,这份想要拥有什么的冲动,即使它可能将我烧成灰烬。”
空的手停顿了。他无法回应这样的坦白,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中有多少是真实,有多少是算计。他利用了阿蕾奇诺的偏执,利用了那份不健康的执着,引导她走向这一步。
而现在,当计划即将完成时,他发现自己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我找到最后一个线索了。”空转移话题,拿出那枚晶体,“月之泪显示,荧会在下个满月之夜,在‘古月台’开启那扇门。我们还有十天时间。”
阿蕾奇诺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但空能感到,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那种沉默不是接受,而是一种等待——等待他履行承诺,等待那个永远不会到来的“以后”。
接下来的十天里,他们一边向古月台前进,一边躲避愚人众的追兵和狂猎的袭击。空发现阿蕾奇诺变得更加……安静。她依然战斗,依然保护他,但眼中那种炽热的光芒黯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令人心碎的平静。
有时空会在夜晚醒来,看到她坐在不远处,望着月亮出神。有一次他忍不住问:“你在想什么?”
“想如果。”阿蕾奇诺说,“如果我不是愚人众的执行官,你不是寻找妹妹的旅行者;如果我们相遇在一个更简单的时间、更普通的地方……会怎样?”
空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抵达古月台的前一天晚上,阿蕾奇诺终于说出了空一直害怕听到的话:“明天你就能见到妹妹了。然后呢?”
营火噼啪作响。空盯着跳动的火焰,感到喉咙发紧。
“我会劝她放弃那个计划。”他说,“如果劝不了……”
“你会跟她走。”阿蕾奇诺替他完成句子,“穿过那扇门,去那个镜像世界。”
空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你和哥伦比娅的完整对话。”阿蕾奇诺平静地说,“那天在月泣神殿,我没有离开,而是在外面听着。我知道那扇门是单向的,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回来。”
空感到一阵恐慌:“那你为什么还帮我?为什么陪我走到这里?”
阿蕾奇诺笑了,那个笑容里有一种空从未见过的疯狂:“因为如果这是注定的结局,我至少可以选择如何参与。如果你一定要离开,那么让我成为你离开前的最后一个见证者,让你永远记住——有一个人,明知会被抛弃,却依然选择了陪你走到最后。”
她站起身,走到空面前,俯下身,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这就是我的‘反抗’,空。反抗理智,反抗自我保护的本能,反抗一切告诉我应该远离你的声音。我选择被这簇火焰烧伤,因为寒冷比灼痛更难忍受。”
然后她吻了他。那不是温柔的吻,而是充满占有欲和绝望的吻,像溺水者的呼吸,像飞蛾扑向火焰的最后一舞。空没有推开,因为他知道自己欠她这个——欠她一个真实的、不掺杂计算的瞬间。
但那个吻结束时,他在阿蕾奇诺眼中看到了某种让他脊背发凉的东西。那不是爱,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冰冷的、下定决心的光芒。
“好好休息。”她轻声说,“明天会是很长的一天。”
古月台是挪德卡莱最高的冰峰之巅,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上面刻满古老的星月符文。当空和阿蕾奇诺抵达时,荧已经在那里了。
她站在平台中央,身边漂浮着七枚发光的月之泪晶体,组成一个完美的圆环。听到脚步声,她转过身——那张与空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重逢的喜悦,只有平静的决绝。
“哥哥,你来了。”荧说,“但你不该来的。”
“荧,放弃这个计划。”空急切地说,“镜像世界不是解决之道,那只是逃避!”
“不是逃避,是创造。”荧摇头,“在提瓦特,无论我们如何努力,天理的规则永远悬在头顶。但在镜像世界,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建立一个没有神干涉的文明。”
“但那里没有生命!”空喊道,“你会孤独千年、万年!”
“不会孤独。”荧说,“因为我为你保留了位置。跟我走吧,哥哥。我们一起创造新的世界。”
空的心脏狂跳。这正是他害怕的局面——荧不仅不放弃计划,还要带他一起走。而他身后,阿蕾奇诺静静地站着,像一尊红色的雕像,无声地观察着一切。
“我……”空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平台边缘出现了空间裂缝,愚人众的执行官们鱼贯而出——「丑角」皮耶罗、「博士」多托雷、「富人」潘塔罗涅,还有刚刚赶到的「木偶」桑多涅和达达利亚。他们包围了平台,目光锁定荧手中的月之泪晶体。
“深渊的公主,你的计划很有趣。”皮耶罗低沉的声音响起,“但月之泪的力量,愚人众需要它来实现女皇陛下的伟业。”
战斗一触即发。深渊教团的怪物从阴影中涌出,与愚人众部队混战在一起。空试图冲向荧,却被「博士」拦住;荧则与皮耶罗正面交锋,月之泪的光芒与冰元素碰撞,产生剧烈的能量波动。
混乱中,空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是阿蕾奇诺,她拉着他冲向平台中心,那里是七枚晶体环绕的核心点。
“你想做什么?”空问。
“完成你的选择。”阿蕾奇诺说,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知道你想跟妹妹走,但又不忍心抛弃承诺。所以让我来帮你决定。”
她将空推到晶体环中央,然后退后一步。空这才看到,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额外的晶体——那是她从桑多涅工坊中偷出来的第八枚月之泪,一枚本不该存在的“多余”晶体。
“哥伦比娅告诉我一个秘密。”阿蕾奇诺说,声音在混战中依然清晰,“如果有人在门开启时加入第八枚月之泪,门的性质会改变。不再是单向通道,而是……”
她将晶体抛向空中,它自动融入原有的七枚之中。整个古月台开始剧烈震动,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天空中的满月突然变大,仿佛要坠落下来。
“……而是一个锚点。”阿蕾奇诺完成句子,“一个连接两个世界的锚点。穿过门的人可以返回,但必须付出代价——留下自己的一部分,作为锚定物。”
荧和愚人众都停下了战斗,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光门在晶体环中央形成,但不同于哥伦比娅描述的纯白光门,这扇门是红与蓝交织的漩涡,散发着不稳定但强大的能量波动。
“现在你可以选择了,空。”阿蕾奇诺说,“跟妹妹走,去创造新世界。当你后悔时,可以通过这道门回来——但每回来一次,就会失去一部分自我,直到最后什么都不剩。”
她走到他面前,最后一次抚摸他的脸,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这就是我的‘反抗’,我的‘拥有’。我无法阻止你离开,但我可以让你的离开变得不那么……完整。让你永远记得,有一个人用这种方式,在你的命运中刻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然后她转身,面向愚人众的同僚们,镰刀在手中燃起火焰:
“想阻止他离开,先过我这一关。”
空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决绝的、孤独的、燃烧的背影,突然明白了所有的算计最终导向了什么——他以为自己利用了她的感情,却不知道她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他的计划,并准备了更深的陷阱。
现在他面临真正的选择:跟荧走,去那个未知的镜像世界;或者留下,面对愚人众的追捕和阿蕾奇诺那无法回应的感情。
光门在旋转,荧在呼唤他,阿蕾奇诺在为他战斗。时间仿佛变慢了,空看到达达利亚的水鲸撞向阿蕾奇诺,看到她用镰刀劈开攻击,却被桑多涅的人偶从背后刺穿;看到她倒下,又站起,火焰从伤口中喷涌,将周围的一切点燃。
那画面既美丽又恐怖,像一个自我献祭的仪式,一个用生命点燃的誓言。
“哥哥!”荧喊道,“没有时间了!”
空最后看了一眼阿蕾奇诺。她回头看他,嘴角流着血,却笑了——那是一个胜利的笑容,因为她知道他永远无法忘记这一刻,无法忘记这个人。
他转身,牵起荧的手,走向光门。在穿越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提瓦特,看到阿蕾奇诺在火焰中向他挥手告别,看到愚人众的执行官们震惊的表情,看到整个古月台在能量冲击下开始崩塌。
然后光吞没了一切。
镜像世界确实如哥伦比娅所说:一片苍白,一片寂静,没有生命,没有色彩,只有无边无际的灰白空间和倒悬的山川河流。荧开始在这里建造她的理想国度,用月之泪的力量创造光,创造温度,创造一切生命所需的元素。
但空无法专注于此。每天晚上,他都会梦见那个画面:阿蕾奇诺在火焰中回望的眼神,那个胜利的、疯狂的、充满爱意与毁灭的眼神。醒来时,他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火元素的印记——那是阿蕾奇诺在他身上留下的最后标记,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一个月后,当荧的建造初具规模时,空站在了光门前——那道红蓝交织的门依然存在,像一面镜子倒映着他苍白的脸。
“你要回去?”荧问,声音里没有责备,只有理解。
“我欠她一个答案。”空说。
“但你会失去一部分自我。”荧警告道,“哥伦比娅说过,每次穿越都会剥离一部分存在。”
“我知道。”空说,“但我必须回去。”
他踏入光门,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当他再次睁眼时,已回到古月台的废墟上——或者说,曾经是古月台的地方。现在那里只有一个巨大的坑洞,边缘结着永不融化的红蓝交织的冰。
阿蕾奇诺不在那里。空四处寻找,只找到半截断裂的镰刀,上面的火焰已经熄灭,只余冰冷的金属。
他询问霜月之子,询问哥伦比娅,甚至偷偷潜入愚人众在挪德卡莱的据点。得到的消息一致:那场战斗后,阿蕾奇诺消失了。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重伤被其他执行官带走,有人说她独自离开,去了某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养伤。
但空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从林尼那里得知了真相——阿蕾奇诺还活着,但已不再是愚人众的执行官。她放弃了第四席的位置,将壁炉之家托付给林尼和琳妮特,然后消失了。
“她留下一句话。”林尼说,眼神复杂地看着空,“‘告诉他,我还在等待。但这次,换他来找我了。’”
空站在挪德卡莱的雪原上,第一次感到了迷茫。他完成了计划:找到了荧,知道了真相,甚至拥有了在两个世界间往返的能力。但他失去了什么?一个愿意为他背叛一切的人?一份扭曲但真实的感情?还是一个证明自己仍然能被人在乎的机会?
雪落在他的肩上,很冷。空想起阿蕾奇诺说过的话:寒冷比灼痛更难忍受。
他决定寻找她。不是出于愧疚,不是出于责任,而是出于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需要——需要见到那个在火焰中回望的眼神,需要确认那簇为他燃烧的火把是否还在某处跳动。
旅途再次开始,但这次的目的地未知。空走过纳塔的熔岩平原,走过须弥的雨林,走过璃月的山峦,走过蒙德的草原。在每个地方,他都留下暗号:一束火焰花,一枚火元素印记,一句“命运从不予人恩惠”。
有时他会在旅馆的桌上发现修补好的旧物,有时会在路边看到刚刚熄灭的篝火,有时会在人群中瞥见一抹红色的身影,但当追过去时,又什么都找不到。
阿蕾奇诺在躲他,也在引导他。这是一个游戏,一场追逐,一个没有尽头的循环。空不知道她何时会真正现身,也不知道见面时会说什么。
但他知道,当那一天到来时,无论阿蕾奇诺变成什么样子——无论她是仍然执着,还是已经释怀;是仍然爱他,还是只剩恨意——他都必须面对。
因为他欠她的不仅是一个答案,更是一个完整的结局。一个不像计划那样算计,不像谎言那样轻率,不像告别那样匆忙的结局。
雪还在下,覆盖了足迹,掩盖了方向。空继续向前走,手中的火元素印记微微发烫,像一声遥远的呼唤,像一个未完成的誓言。
而在他看不见的阴影中,一双炉火般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等待着他走到旅程的终点,等待着他终于明白:有些火焰一旦点燃,就永远不会完全熄灭。
它们只会变成灰烬中的余温,在漫长的寒冷中,提醒你曾经有过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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