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晚回到小院,快凌晨2点了,打开灯,也没脱外套,直接坐在床边。
她盯着行李箱看了很久,然后拉开拉链,开始收拾东西。动作很慢,但每一步都很清楚。衣服叠好放进去,缂丝工具用布包严实,那幅《莲塘闲趣图》被她轻轻卷起,放进箱底最稳妥的位置。
她想起昨天晚上罗坤明站在后门阴影里的样子,手机屏幕亮着,那条没发出去的消息还停在界面上。
“数据通道已备好,随时可以接入。”
他知道她在听雨轩不是为了躲清闲。
他也知道,这场仗一旦打起来,就不会只是两个人的事。
可正因为她明白这些,才更不能留下。
天快亮时她拉上行李箱的拉链,走出门。
巷子很安静,青石板路上没有行人。她拖着箱子走过熟悉的转角,路过卖糯米藕的老铺,路过早市摊主支起的遮阳伞,最后停在听雨轩门口。
她推开门,铃铛响了一下。
罗坤明正在柜台后擦茶壶,听见声音抬起头。看到她带着行李箱进来,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他没问她来干什么,也没问箱子是不是她的。他的目光落在她左手——那只磨损的银戒指还在,可整个人的气息变了。
像是已经走远了的人,回来做最后一件事。
江晚晚走到常坐的位置前,把箱子放下,发出一声闷响。
“我来道别。”她说,声音不轻也不重,刚好能让他听见,“我不想你因为护我,毁了这里。”
罗坤明放下茶壶,毛巾搭在臂弯,站着没动。
“供货商断了,邻居不敢来,镇上人开始避着你。他们不是冲我来的,是借我的名头压你低头。”她顿了顿,“你已经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够了。”
他依旧没说话。
江晚晚看着他:“我知道你在等反击的机会。我也想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但现在这样下去,不只是你,整个镇子都会被牵连。我不想成为别人的软肋,也不想让你因为我变成靶子。”
她抬手摸了下耳坠,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首饰,素银莲花,戴了很多年。
“我走了,你压力就会小很多。他们要的是我回去,不是真的想毁掉一个茶馆。”
罗坤明终于开口:“你要走?”
声音很低,像一块石头扔进深井。
江晚晚点头:“嗯。”
“就这么定了?”
“对。”
“没人逼你。”
“是我自己选的。”
“那你告诉我,”他往前走了一步,越过柜台边缘,“你在这儿织的第一块缂丝,为什么绣的是‘听雨轩’?”
她愣住。
“你说不想连累我,可你每天来,带点心,织图案,接我的话,记得我说过的每件事。”他声音没提高,却一句比一句沉,“你现在说走就走,当真觉得,这几周的事,都能装作没发生过?”
江晚晚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甲边缘有些粗糙,是最近熬夜织东西磨的。
“我不是装。”她说,“我是清醒地决定离开。”
“清醒?”他冷笑了一下,“你叔叔逼你联姻,你辞职跑路,躲到江南小镇,结果现在又要主动回去?这就是你所谓的清醒?”
“这不是回去!”她猛地抬头,“这是止损!我不可能让你为了我跟整个地方势力硬碰!阿杰说得清楚,老李家的儿子都住院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才没让他们得逞。”
“可你已经在做了!”她声音发颤,“你昨晚那条消息,你在准备反击!你不该为我启动这些!这本不该是你一个人扛的事!”
“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事了。”他盯着她,“你进来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是谁。你手腕上的伤疤,你落子的习惯,你说龙井要泡八十二度水——这些都不是巧合。”
江晚晚呼吸一滞。
“你以为你是一个人在挣扎?”他继续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换三条路回家?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半夜检查门闩?你觉得自己在保护别人,其实你一直在等一个人站出来替你挡一下。”
“我没有!”
“有。”他打断她,“你有。你只是不愿意承认。”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秒。
江晚晚攥紧行李箱把手。
“我不是来求救的。”她说,“我是来结束这一切。”
“那你现在走。”罗坤明转身走向后厨,“走出这个门,以后别再来。”
她没动。
“如果你觉得这里是负担,那就走干净。”他背对着她,“别留一句话,别回头,别让我以为你还想留下。”
风从门外吹进来,掀动了墙上的菜单纸页。
江晚晚看着他的背影,喉咙发紧。
她知道自己该走。
拖着箱子,转身,推门,消失在巷口。
这才是最干脆的选择。
可她的脚像生了根。
“如果……”她开口,声音有点哑,“如果我不走呢?”
罗坤明停下动作。
“如果我偏要留在这里,偏要跟你一起扛,偏不让那些人如意呢?”
他缓缓转过身,眼神锐利得像刀。
“那你得想清楚。”他说,“这一走,就没有回头路了。他们会更狠,手段会更脏,你可能再也回不了投行,见不到苏念,甚至……连江南都待不下去。”
江晚晚深吸一口气。
她弯腰拉开行李箱,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衣服叠好放在椅子上,缂丝工具摆在桌角,最后,她把那幅《莲塘闲趣图》展开,平铺在桌面中央。
莲花盛开,蜻蜓点水,画面宁静得不像现实。
她直起身,摘下耳朵上的银莲花耳坠,轻轻放在画上。
“我已经想清楚了。”她说,“我不是非走不可。我是可以选择留下。”
罗坤明看着她,许久没说话。
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她脸上。她没笑,也没躲,就那么站着,像一棵终于扎下根的树。
他走回柜台,拿起刚才那条毛巾,慢慢叠好,放在一边。
然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放在柜台上。
“后门。”他说,“以后走那里。”
江晚晚看着那把铜钥匙,没去拿。
“我不需要暗号了。”她说,“我要光明正大地来。”
罗坤明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
不是那种应付客人的笑,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松了口气的笑。
他点点头:“行。”
她也点头。
空气好像一下子轻松了。
江晚晚走到柜台前,伸手拿过那把钥匙,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像某种承诺。
“明天我还来。”她说。
“来。”他说,“早点。”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
“对了。”她回头,“下次我带绿豆糕。”
“不要豆沙馅。”
“偏要。”
她笑着来到了门口
罗坤明站在原地,手伸进口袋,掏出手机。
屏幕亮起,他点开发件箱,删掉了那条未发送的消息。
然后新建一条:
“计划不变,加一项——保护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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