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影的到来,如同在死寂的潭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不剧烈,却悄然改变着王府内固有的节奏。
她并未如寻常新妇般安于寝殿,也未曾对程烈表现出过多的“关切”。大多数时候,她只是静静地待在偏殿——那是小安子匆忙收拾出来,勉强能住人的地方。或是临窗而立,望着庭院中凋敝的景色出神;或是盘膝而坐,气息沉凝,显然也在进行着某种修炼。
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奇特的默契与距离。白日里,程烈依旧是那个“重伤未愈”、需要静养的废王,苏影则扮演着沉默而本分的“王妃”,偶尔在小安子送药或饭食时,会出现在寝殿,与程烈进行几句毫无营养、符合身份的对话,用以应对可能存在的监视。
但到了深夜,当王府彻底沉入一片黑暗与死寂,某种无形的交流便会开始。
程烈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与他自身灵力性质迥异、却同样精纯深邃的气息,在偏殿方向隐隐流转。那气息带着月华般的清冷与缥缈,时而沉静如深潭,时而锋锐如冰棱,显然苏影的修炼法门极为不凡,其实力恐怕远在他这炼气二层之上。
他并未尝试去探查,那无异于挑衅。他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自身的修炼与对“万象天机匣”的感悟中。
玄狐(他内心仍习惯以此称呼她)留下的基础法门确实精妙,让他对灵气的吸纳和炼化效率稳步提升。丹田内的灵力溪流愈发壮大奔涌,向着炼气三层稳步迈进。而随着灵力的增长,他对天机匣的感应也越发清晰。
这一夜,月隐星稀。程烈如常将灵力注入天机匣,进行着每日的“温养”与沟通。当他引导灵力流经那从未有过反应的、黄色的中心块时,心中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赤色主“御”,白色主“映照”,蓝色主“净愈”,那这黄色,又代表着什么?是厚重如大地?是承载?还是……衍化?
他不再执着于之前对“御”或“映照”的观想,而是将心神沉浸于一种“包容”、“承载”、“孕育”的意境之中。想象自身如同广袤厚重的大地,承载山川河流,孕育万物生灵。
灵力缓缓流淌,心神空明澄澈。
起初,黄色中心块依旧沉寂,如同亘古不变的土地。
程烈不急不躁,持续以自身灵力滋养,意念与之交融。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心神与那“厚土载物”的意境几乎融为一体时,黄色中心块,终于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
那并非光芒或气流的反馈,而是一种……空间的波动!
紧接着,程烈的“眼前”豁然开朗!并非识海中的影像,而是他的意念,仿佛进入了一个真实存在的、约莫三尺见方的灰蒙蒙空间!
这空间之内,空无一物,只有一片混沌的、如同雾气般的黄色光晕弥漫。但程烈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空间是真实存在的,并且……与他手中的天机匣,与他自身的灵魂,产生了一种牢不可破的联系!
“这是……储物空间?!”程烈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黄色中心块的能力,竟然是开辟出一个依附于天机匣的独立储物空间!
他强忍着激动,尝试着将意念集中在外界——他身下的床榻。意念一动,那床薄被瞬间从现实中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那灰蒙蒙的黄色空间之中!再一动念,薄被又完好无损地回到了原处!
成功了!他真的拥有了一个可以随时存取物品的储物空间!
虽然只有三尺见方,不算大,但对他来说,这无疑是雪中送炭!这意味着,他可以将重要的东西(比如天机匣本身、某些灵物、甚至武器)隐藏其中,极大地提升了安全性与隐蔽性!再也不用担心被搜查!
他反复试验了几次,确认这储物空间的使用几乎不消耗灵力,只依赖于他与天机匣之间的精神联系和一丝微弱的空间法则共鸣。
狂喜之后,程烈迅速冷静下来。这黄色“芥子”空间的发现,意义重大。它不仅提供了绝佳的隐匿手段,更让他对天机匣的认知更深了一层。赤、白、蓝、黄四色已显威能,那剩下的绿与橙,又该是何等神奇?
他压下立刻探索其他色块的冲动。贪多嚼不烂,目前掌握的“御”、“映照”、“净愈”、“芥子”四种能力,已足够他应对眼下的局面,并需花费时间熟练掌握。
他将天机匣本身尝试存入黄色空间,意念一动,掌中之物瞬间消失,而那灰蒙蒙的空间内,多了一个悬浮的、散发着微弱六色光晕的魔方。存取自如!
如此一来,最大的隐患得以消除。即便有人突然搜查,也无法发现天机匣的存在。
就在他沉浸在获得新能力的喜悦中时,偏殿方向,那股清冷深邃的气息微微波动了一下。随即,一道清冽的意念,如同穿过庭院的微风,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
“感应到空间波动。你开启了‘芥子’?”
程烈心中一凛。苏影的感知果然敏锐!他并未隐瞒,同样以意念回应:“刚刚领悟。”
“不错。”苏影的意念听不出什么情绪,“‘芥子’虽无攻防之能,却是保命与藏匿的绝佳辅助。看来,你与天机匣的契合度比我想象的更高。”
“还要多谢阁下提供的法门。”程烈客气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关于那块碎片,除了描述,阁下是否还有更具体的线索?比如,它可能对何种能量产生反应?或者,曾经在何处出现过?”
既然结成了“盟友”,他自然要开始履行“义务”。而且,寻找碎片的过程,本身也是他了解这个世界隐藏面目的过程。
苏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过了一会儿,她的意念才再次传来:
“那碎片……对纯净的灵识之力,以及某些特殊的空间波动,会有微弱的共鸣。它最后一次比较确切的踪迹,是在七十年前,于大胤西境的‘葬星古漠’边缘出现过,被一个沙民部落奉为圣物。后来部落迁徙,碎片也随之消失。”
灵识之力?空间波动?葬星古漠?
程烈将这些信息牢牢记下。葬星古漠,那是大胤版图上最为神秘和危险的绝地之一,传闻有进无出。
“我会留意。”程烈回道。
“不必急于深入险地。”苏影提醒道,“你当前首要之事,是提升实力。炼气期,不过是修行起点。至少需达到筑基,拥有神识,方能初步运用天机匣更多威能,也才有能力去探寻一些隐秘。皇宫内库、一些传承悠久的世家秘藏,或许都有线索,但前提是,你有资格接触到它们。”
筑基,神识。
程烈感受到了压力,也充满了动力。炼气之后是筑基,这果然是条漫长的道路。
“我明白。”他沉声应道。
交流结束,识海中恢复了平静。
程烈感受着体内奔流的灵力,又“看”了一眼那灰蒙蒙的储物空间,眼神愈发坚定。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手中的筹码正在不断增加。
匣心初探,已见乾坤。
接下来,便是积蓄力量,等待风云化龙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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