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成功，如同一颗骤然升起的璀璨星辰，光芒万丈，却也刺伤了无数习惯了在旧有秩序下攫取利益的眼睛。
青木大陆航线的巨额利润。
与鲛人族的神秘联系。
皇帝日益明显的倚重。
以及那支在风暴与“海盗”中证明了自己强悍战力的舰队……
这一切，都像是一块块不断垒高的巨石，压在一些人的心头，让他们寝食难安。
首当其冲的，便是以皇后母族柳家为首的文官清流集团，以及一部分与柳家利益捆绑紧密的传统世家。
柳府，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凝重的面孔。
除了柳丞相本人，还有户部王侍郎、吏部赵郎中，以及几位在朝中颇有影响力的御史言官。
他们都是传统士大夫的代表，信奉孔孟之道，推崇农本商末，对林府这种依靠“奇技淫巧”和“与异族勾结”迅速崛起的暴发户，从骨子里感到不屑与排斥。
更不用说，林府的崛起，严重冲击了他们固有的权力格局和利益分配。
“诸位，”
柳丞相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神却依旧锐利，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近日朝野风向，想必大家都看到了。陛下对那林氏女，还有她背后那些来历不明之人，是越发宠信了。”
王侍郎冷哼一声，肥硕的脸上满是愤懑。
“可不是吗！海事监！多大的权柄！竟然让一个女子，一群商贾贱籍参赞机要！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还有那跨海贸易，利润惊人，却大半流入林府及其党羽囊中，国库所得，不过十之二三！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赵郎中捋着山羊胡，阴恻恻地道：
“更可疑的是那鲛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林府与它们过从甚密，谁知道在暗中谋划什么？若引狼入室，后果不堪设想！”
一位姓钱的御史激动地附和：
“下官听闻，那林府舰队归来时，船上弩炮狰狞，兵甲精良，其势已凌驾于朝廷水师之上！此乃僭越！武备私蓄若此，其心可诛！”
书房内的气氛越来越激烈，充满了对林府的声讨与对自身权力被侵蚀的恐慌。
柳丞相抬手，轻轻向下压了压，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光靠义愤，解决不了问题。”
他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
“林府圣眷正浓，又有实绩傍身，陛下正在兴头上，此时正面弹劾，恐难奏效，反而会引来陛下不快。”
“那……依丞相之见，该如何是好？”王侍郎急切地问。
柳丞相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欲使其亡，先令其狂。”
“林府扩张太快，根基未稳，岂能没有破绽？”
“其一，经济。其商会规模庞大，资金流动惊人，账目岂能完全清白？与鲛人、与碧波王朝的交易，其中有无猫腻？有无偷漏国税？”
他看向王侍郎和几位掌管财政、监察的官员。
“其二，行为。其与异族交往，有无损害国格？其舰队私蓄武力，有无逾越规制？其行事张扬，有无结党营私、把持朝议之嫌？”
他的目光又转向那几位御史。
“其三，根本。她林婉儿一介女流，何德何能驾驭如此庞大的势力？她背后那些能人，究竟是何来历？查！仔细地查！总能找到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众人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是啊，明刀明枪不行，可以暗中收集罪证，等待时机，发动致命一击。
“我们需要联合更多力量。”
柳丞相沉声道。
“勋贵那边，林府势大，同样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可以暗中接触，陈明利害。”
“还有那些同样被林府商会挤压了生存空间的地方世家、豪商，他们心中岂能无怨？”
“我们要让陛下看到，林府的存在，已经引起了朝野上下普遍的不安与反对！”
很快，一场针对林府的、无声的联盟，在暗流中迅速形成。
柳家利用其在文官集团中的影响力，联络各方。
一些与金家关系密切的勋贵，在权衡利弊后，也选择了默许甚至暗中支持。
地方上受挤压的势力，则提供了不少关于金福商会“欺行霸市”、“与民争利”的“证据”。
各种关于林府的流言蜚语，开始在京城的一些圈子里悄然传播。
有人说林府与鲛人交易，出卖云煌利益。
有人说林府账目不清，贪墨巨额海贸利润。
更有人隐晦地提及林婉儿牝鸡司晨，其麾下能人来历不明，恐非国家之福。
这些流言暂时还未形成风暴，却像不断弥漫的毒雾，侵蚀着林府的声望。
林府书房。
陈平将一份汇总了近期各方动向的密报，放在林婉儿面前。
“主上，柳家牵头，联合了部分文官、勋贵以及地方势力，正在暗中收集对我们不利的证据，并散布谣言。”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先从经济问题和‘结交异族’入手，试图动摇陛下对我们的信任。”
林婉儿看着密报，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这个道理，她懂。
“他们找到什么实质性的把柄了吗？”她平静地问。
陈平摇了摇头。
“萧何先生处理的账目天衣无缝，所有与鲛人、碧波王朝的交易，都在海事监的框架内，合法合规。范蠡先生的商业操作，也都在规则之内，并无逾越。”
“他们目前所能做的，只有造势和寻找一些莫须有的‘疑点’。”
林婉儿嘴角微勾，露出一丝冷嘲。
“也就是说，他们暂时还奈何不了我们，只能用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恶心人罢了。”
陈平点头。
“目前来看，确实如此。但不可不防。他们正在积蓄力量，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发难。”
“比如，我们下一次出现任何疏漏，或者……陛下对我们的信任出现一丝动摇。”
林婉儿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摇曳的翠竹。
“既然他们想玩，那便陪他们玩玩。”
“陈先生，继续严密监控他们的动向。他们收集‘证据’，我们便收集他们结党营私、构陷忠良的证据。”
“他们散布流言，我们便让事实说话。让望海城的百姓，让那些因海运而受益的商人，来说说林府究竟做了什么。”
“想在陛下面前动摇我们？”
她转过身，眼神清亮而锐利。
“那就要看看，是他们的唇枪舌剑厉害，还是我们为云煌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利益，更能打动陛下的心。”
暗潮已然涌动。
风暴正在酝酿。
林府与旧有世家集团的第一次正面碰撞，似乎已不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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