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那片吞噬光热的幽蓝,风雪便越发狂暴酷烈。这已非凡俗意义上的暴风雪,其中夹杂着北海之眼溢出的、足以冻结法力的玄冰寒气与混乱的幽冥之力。狂风嘶吼,卷起漫天坚硬的冰粒,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子切割着一切。视线被彻底剥夺,放眼望去,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旋转不休的惨白与幽蓝交织的混沌。
无涯、花晨子、明紫三人早已将法力运转到极致,在体表形成护体灵光,但即便如此,那无孔不入的寒意依旧让他们的灵力流转变得滞涩迟缓,四肢渐渐麻木。每一步踏在深厚的积雪上,都仿佛踩在棉花里,又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拉扯着他们,不让他们靠近那北海的核心。
“道长,这里风雪太大了!根本辨不清方向。”花晨子大声喊道,声音刚出口就被狂风撕碎了大半。他试图以木灵之气感应地脉,却发现此地方圆数百里,地气几乎被彻底冻结、隔绝,神识探查出去,如同石沉大海,只有一片冰冷的虚无与混乱的漩涡感。
明紫指尖燃起一簇赤焰,试图照亮前路并驱散些许寒意,但那火焰在如此极寒与风中,明灭不定,仅仅能照亮身前三尺,便被更浓重的寒雾与风雪吞噬,反而加剧了她的法力消耗。
无涯紧握日曜延辉剑,剑身散发出的温热雷光是他们此刻最稳定的光源和热源,但也仅能护住周身一小片范围。他努力想透过风雪看清什么,却只觉得那北海之眼的方向传来一股巨大的、令人心悸的吸力和冰冷死意,仿佛一个择人而噬的巨兽之口。
晟竹道长走在最前面,玄色道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面色凝重,头顶隐隐有清光流转,显然在施展某种高深的避寒定风咒法,但也只能勉强稳住身形,延缓寒气侵蚀。他手中握着一方古朴的罗盘,指针却在疯狂旋转,完全失效。此地天机混乱,磁场紊乱,寻常的方术寻踪之法,在这里全然无用。
“此地已近北海之眼,天然形成绝地屏障,更兼天庭禁制,果然非轻易可入。”晟竹道长心中暗忖,焦虑渐生。南烟就在前方受苦,他们怀揣救命宝珠,却被这天地之威所阻,寸步难行,这种无力感比面对强敌更令人煎熬。
就在四人进退维谷,几乎要被这无尽风雪和绝望吞噬之际——风雪混沌的深处,忽然出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流动感”。
那并非风雪的轨迹,而是一种超越于狂暴自然之上的、圆融自如的“动”。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水流,平稳地分开了狂乱的风雪,自远而近。
四人凝神望去,只见漫天风雪中,一道身影正悠然行来。那人身着再朴素不过的灰色道袍,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头上简单挽了个道髻,插着一根木簪。他既无神骏坐骑代步,身后也无捧剑持幡的仙童侍奉,就这么孤身一人,踏雪而行,步伐从容不迫。
然而,就是这样一道看似平凡的身影,却让狂暴的风雪在其身周自动缓和、避让。他所过之处,仿佛带来了一片奇异的宁静领域,风雪虽依旧在周遭呼啸,却无法侵入他身周三尺之内。更让晟竹道长等人心惊的是,他们远远便能感受到一种超然物外、与道合真的磅礴气场,那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修行到极高境界后,生命形态自然升华所散发的道韵,飘逸如行云流水,沉稳如亘古山岳,完美融合于这方冰雪天地,却又凌驾于其狂暴的表象之上。
来者渐近,面容清晰。是一位相貌清癯、三缕长须的老道,面色红润,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他看着在风雪中艰难支撑的四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却只是笑而不语,目光尤其在晟竹道长身上停留了一瞬。
晟竹道长心中剧震,不敢怠慢,连忙示意身后三人稳住。他强顶着风雪,上前几步,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道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道家拱手礼,声音因激动和风寒而微带颤抖:“晚辈晟竹,携几位小友,冒昧闯入北海绝域。风雪迷途,正感彷徨。敢问……仙长从何而来?仙乡何处?可否指点迷津?”他语气极为谦卑,因为眼前这位道人的气息,是他生平仅见,甚至隐约觉得,比之前面对王灵官神威时感受到的那种“威”,更多了一份“深”与“真”。
那灰袍老道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他捋了捋长须,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地穿透了风雪的咆哮,直接传入四人耳中,带着一种令人心神安宁的力量:“贫道嘛,来自崆峒山,元阳洞中一闲人。至于名号么……”他眼中闪过一丝诙谐,“贫道是个‘三无仙人’,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三无仙人?”花晨子年轻心直,闻言忍不住脱口而出,满脸疑惑,“仙人就是仙人,为何叫‘三无’?这……听起来可不怎么威风。”
“哈哈哈!”灰袍老道闻言,非但不恼,反而开怀大笑,笑声清越,竟将周围的风雪声都压下去几分,“小友问得有趣。你且说说,在世人、乃至在许多修行者眼中,那真正的神仙,该是何等模样?”
花晨子一愣,挠头道:“这……至少得有排场吧?比如,前呼后拥,带着好多厉害的徒弟徒孙;出行嘛,怎么也得有麒麟龙凤之类的神兽当坐骑,踏云御风;手里头,更得有惊天动地的法宝神器,一亮出来就霞光万道,威力无穷……差不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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