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纯粹的、不带有任何情感的冰冷，如同无形的铠甲，包裹着陆沉野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音节。他站在那里，右手幽蓝光刃虚影吞吐不定，左眼暗金纹路流转不息，目光落在林晚宁身上，却像是在评估一件需要妥善搬运的“高价值物品”。
通道内死寂的空气，因他散发出的奇异威压而微微扭曲。
“变量‘林晚宁’，请配合。”他重复道，声音里听不出催促，只有绝对的、基于协议效率的理性判断。“抵抗将消耗额外资源，增加路径风险，并可能导致任务目标‘贤者传承者’状态受损，降低最终‘重审’价值。”
林晚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眼前的躯体是她熟悉的陆沉野，可内里驱动他的，却是那两枚烙印冰冷的逻辑和那个遥远“仲裁庭”的强制指令。他不再是她可以依靠、可以争吵、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而是一个……执行终端。
“沉野……”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嘶哑，“你能听见我吗？那是烙印和指令，不是你！不要被它们控制！”
陆沉野——或者说，指令执行体——微微偏头，左眼的暗金纹路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分析她话语中的信息。“指令接收单元‘陆沉野’本我意识残留度低于阈值，无法构成有效决策干扰。当前主导协议为：仲裁庭临时指令序列、摇篮裁决烙印基础协议、观测者印记响应协议。变量‘林晚宁’的情感呼唤属于无效输入，建议停止，以节省能量。”
他的回答，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林晚宁最后的侥幸。本我意识残留度低于阈值……他真的快要消失了。
看门人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林晚宁侧前方，幽蓝光路锁定着陆沉野。“警告：目标当前状态极不稳定，协议冲突内隐，强制力场强度预估为之前三倍以上。不建议进行物理对抗。”
冥的阴影也从后方蔓延过来，传递来焦灼而无奈的意念：“他的‘存在’本身正在被协议改写……阴影几乎无法靠近，会被秩序和观测的力量直接‘解析’和‘排斥’……”
硬拼毫无胜算，甚至连靠近都困难。但顺从？被当作“物品”带去那个什么“不凋花”遗址，接受“回收”和“重审”？那下场可能比被冻结在这里更糟！
林晚宁的脑子飞速转动。陆沉野提到“利用当前Ω分区冻结进程造成的系统监控盲区”和“未完全关闭的深层维护通道”。这意味着他选择的路径，恰恰依赖于这个正在“死去”的蜂巢设施本身的混乱和漏洞。这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我……可以配合。”林晚宁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甚至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做出一种妥协的姿态，“但你也看到了，我的状态很差，贤者烙印近乎枯竭，混沌权柄也难以调动。在前往目标坐标的途中，如果遭遇危险，我可能无法自保，甚至会拖累你的……任务。”
她刻意用了“任务”这个词，试图站在对方协议逻辑的层面进行沟通。
指令执行体沉默了片刻，左眼暗金纹路快速流转，显然在计算她话语中的逻辑和潜在风险。“评估：变量‘林晚宁’状态确实不佳，属于任务风险因素。方案调整：优先确保变量基本存活与意识清醒，必要时可提供最低限度外部能量支持，以维持其‘贤者烙印’基础活性与‘关键遗产’共鸣感知能力，此二者为‘重审’核心价值。”
他抬起左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金蓝交织能量，这能量同时带着秩序的稳定与观测的解析特性。“接受此能量注入，可暂时稳定你的生命体征与基础意识，但会建立浅层协议监控链接，以便实时评估变量状态与调整支持力度。”
这是赤裸裸的监控和掌控。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获得“喘息之机”的办法。
林晚宁看着那缕能量，又看看陆沉野那毫无波动的脸，点了点头：“好。”
指令执行体没有丝毫犹豫，指尖能量轻点，没入林晚宁的眉心。一股冰冷而精纯的力量流入，确实暂时稳住了她濒临枯竭的身体和摇摇欲坠的意识，甚至连贤者烙印都得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滋润。但与此同时，她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连接”建立了，如同一个隐形的项圈，将她与眼前的执行体链接在一起，她的大致状态、能量波动、甚至强烈的情绪起伏，都可能被对方感知。
屈辱，但必须忍受。她需要时间，需要机会。
“链接建立。变量状态趋于稳定。”指令执行体收回手，不再关注林晚宁，而是转向通道深处。“路径已规划。跟随。”
他迈开步伐，动作精准而高效，每一步都仿佛经过最优化计算，避开地面上散落的杂物和翘起的金属板。幽蓝光刃虚影在他前方微微开路，偶尔触及到通道壁上尚未完全失效的残存防御符文或能量陷阱，便会提前激发或将其无声湮灭。左眼的观测纹路则如同最先进的扫描仪，不断分析着前方的结构稳定性、能量残留和潜在威胁。
林晚宁默默跟上，看门人和冥警惕地随行在侧。看门人不断扫描着周围环境和陆沉野的状态，试图寻找任何协议波动或逻辑漏洞。冥的阴影则尽可能融入通道本身稀薄的阴影中，避免引起执行体的过多“注意”。
通道蜿蜒曲折，时而上坡，时而下行，有时狭窄得需要侧身通过，有时又豁然开朗，连接着一些废弃的小型设备间或储料舱。冻结的进程似乎并未完全渗透到这里所有的角落，一些地方仍有微弱的能量在管线中流淌，发出濒死般的嗡鸣；一些古老的机械结构还在惯性作用下缓慢运转，发出“吱呀”的摩擦声，如同巨兽垂死的喘息。
执行体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他只专注于路径。偶尔，他会停下，左眼纹路光芒大盛，似乎在全力解析前方某个复杂的结构障碍或能量乱流区，然后找到最“经济”的通过方式——有时是强行破解一道老旧门禁，有时是利用维护工具残留的机械臂撬开一道缝隙，有时甚至直接命令看门人释放特定频率的干扰波，暂时瘫痪一小片区域的残存防御。
他的效率高得可怕，对这座古老蜂巢设施底层结构的了解也深得令人心惊。这显然不全是陆沉野原本的知识，更多是“观测者”烙印中可能存储的庞大数据库，以及“裁决”烙印对“摇篮”系设施通用协议的掌握，在指令驱动下的综合运用。
在一次穿过一片布满了断裂电缆和泄露冷凝液的区域后，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十字形交汇处。这里似乎是几条不同功能管道的枢纽，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已经停止工作的控制台，屏幕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执行体在这里停下了脚步。他转向右侧那条向上倾斜的管道，左眼纹路锁定了管道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圆形阀门口。
“检测到目标路径关键节点：S-12号深层维护竖井。此竖井直通蜂巢外壳与内部主结构之间的缓冲夹层，是离开当前Ω分区冻结核心区域的最快路径。”他冷冰冰地解释，仿佛在向不存在的上级汇报，“竖井内部重力调节装置已失效，存在失重及残留能量湍流。需要手动启动应急增压并突破顶部隔离阀。”
他走到那个圆形阀门旁，右手幽蓝光刃虚影猛地凝实了几分，化作一道锐利的锋芒，开始切割阀门边缘早已锈蚀的固定栓。火花与能量湮灭的光屑在昏暗的通道中飞溅。
林晚宁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背影。在切割阀门产生的能量光影摇曳中，她似乎看到……陆沉野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那握持光刃的右手，指节也微微泛白。
不是协议执行时应有的绝对稳定和精准，而是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人体的、下意识的用力？
她的心猛地一跳。难道……他的本我意识，并没有完全沉寂？还在某个深处，进行着微不足道却顽强的抵抗？
就在这时，看门人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林晚宁身边，幽蓝光束在她视野边缘投射出一行细微的文字：
【监测到目标左眼‘金色意志火焰’基础能量读数，在过去的十七分三十四秒内，出现三次极其短暂的非协议性波动，波动模式与‘痛苦忍耐’、‘意识挣扎’的生物本能反应特征有7.3%的吻合度。同时，其整体协议运行效率存在0.05%的随机性偏差，低于理论最优值。】
有反应！他的本我还在！虽然微弱到几乎被淹没，但确实存在！
这个发现让林晚宁几乎要落下泪来，又让她燃起了新的希望。她不能放弃！必须找到办法，加强他本我的反应，干扰烙印协议的执行！
如何做到？直接呼唤？刚才已经试过，效果甚微。物理刺激？在对方拥有压倒性力量且建立监控链接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那么……情感共鸣？记忆冲击？或者……利用外部环境？
她的目光扫过这个废弃的枢纽，落在那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以及周围墙壁上一些早已褪色的、模糊不清的警示标语和操作图示上。这里……曾经也有“人”工作过吧？属于这座蜂巢设施建造或维护者的痕迹。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成形。
趁着执行体还在专注切割阀门，林晚宁装作虚弱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低声对看门人传递意念：“看门人，能尝试激活那个控制台吗？不用完全启动，只要让它显示一点东西，任何东西，过去的日志、残留的图像、甚至错误代码都行！动静不要太大。”
看门人沉默了一秒，似乎在评估风险和执行可能。“控制台能源已切断。但下方有备用电容器残存极微量电荷。可以尝试用最低功率脉冲激活其屏幕残留像素，显示最后缓存的内容，预计持续时间不超过三秒。成功概率约41%。”
“做！”林晚宁毫不犹豫。
看门人悄然将一根细如发丝的能量探针插入控制台底部缝隙。几秒后，那布满灰尘的屏幕，忽然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
光芒微弱，一闪即逝，但在昏暗的通道中足够显眼。
屏幕上并没有显示出完整的图像或文字，只有几行扭曲断裂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乱码，以及一小块极度模煳、仿佛被巨大力量撕扯过的黑白影像碎片——那影像中，似乎有无数仓皇奔跑的影子，和一道横贯画面的、毁灭性的光……
这异动立刻引起了执行体的注意。他猛地回头，左眼观测纹路瞬间锁定了控制台，右手光刃也微微抬起，进入警戒状态。“检测到未授权能量活动……来源：废弃控制终端。威胁等级：极低。原因分析：环境能量扰动或设施濒死反馈。”
他的语气依旧冰冷，但在说完这番话后，他的目光在那已然恢复黑暗的屏幕上停留了半秒。就是这半秒，林晚宁敏锐地捕捉到，他左眼深处那暗澹的金色，似乎极其微弱地……摇曳了一下。
不是协议分析时的稳定光芒，而是一种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的、细微的晃动。
有效！即使只是破碎混乱的过往痕迹，也能引动他本我意识深处某些被烙印协议压制的东西！
“可能是旧日残响吧……”林晚宁适时地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这座设施，这些通道，曾经也有很多人在这里忙碌、生活、守护着所谓的‘火种’吧……就像我们曾经在K-73的研究所，在星语者之庭……那些地方，现在也都只剩下废墟和回忆了。”
她的话语，刻意提及了“K-73”、“研究所”、“星语者之庭”，这些只属于她和陆沉野共同经历的地点和记忆。她没有直接呼唤他，只是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自言自语，感慨时光与变迁。
执行体静静地听着，没有回应，也没有打断，只是继续切割阀门的动作。但他的切割速度，似乎比刚才慢了极其细微的一丝。而且，林晚宁通过那冰冷的监控链接，隐约感觉到，他体内那两套交织运行的能量协议网络，出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迟滞”。
不是故障，更像是在处理某些额外信息时产生的瞬时负载。
就在这时，冥的阴影也从通道角落传来一道极其微弱的意念波动，直接送入林晚宁的贤者烙印：“阴影感知……目标脚下地面投射的影子……在刚才你说到‘回忆’时……轮廓出现了0.3秒的非自然扭曲……扭曲形态……近似‘抗拒’与‘蜷缩’……”
影子是潜意识的映射！连他的影子都在本能地抗拒被完全控制！
林晚宁心中大振。她必须继续，必须找到更强烈的、能穿透冰冷协议屏障的“钥匙”。
阀门终于被切割开。执行体将其推开，露出后面黑暗的、向上延伸的竖井。一股失重感和混杂着金属与尘埃的冰冷气流从井中涌出。
“路径开启。进入竖井。”执行体率先飘身而入，在失重环境中依然稳定。他回头看向林晚宁，示意她跟上。
林晚宁咬了咬牙，也飘入竖井。失重感袭来，她有些不适应，但体内那缕来自执行体的冰冷能量自动调节，帮助她稳定了姿态。看门人和冥紧随其后。
竖井内一片漆黑，只有他们身上微弱的光芒照亮有限的范围。井壁光滑，布满了各种管线接口和检修梯的残骸。向上望去，深不见底，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偶尔掠过的、不知从何处折射来的微弱光晕。
执行体开始向上飘升，速度恒定。林晚宁努力跟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他身上。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在失重带来的漂浮感中，人的感官似乎会变得更加敏锐。
她看到，陆沉野在上升过程中，右手那幽蓝的光刃虚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散去。他的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曲。这个姿势……很像以前陆沉野在思考或警惕时的习惯性动作。
而且，在井壁偶尔掠过的微光映照下，他的侧脸线条似乎不再那么绝对冰冷，眉宇间隐约残留着一丝极澹的、仿佛刻入灵魂的疲倦与挣扎。
林晚宁的心跳加速。她决定再试一次，用更直接，但也更冒险的方式。
她不再低声自语，而是凝聚起一丝精神，通过贤者烙印那微弱但纯粹的本源联系，不是向监控链接，而是向着陆沉野意识最深处那可能残存的、属于他们之间独特羁绊的“印记”，发送了一道最简单、最直接的意念脉冲——
没有语言，只有一个画面，一种感觉：那是很久以前，在相对平静的时光里，她疲惫地趴在实验台前睡着，醒来时发现身上披着他的外套，而他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就着台灯的光，安静地看着一份报告，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而温和。那一刻的宁静与无声的守护。
这个记忆片段，只属于他们两人，没有任何外部力量介入，纯粹而私密。
意念发出的瞬间，林晚宁紧张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这会不会触发执行体协议的防御机制，引来更严厉的监控甚至惩罚。
前方的陆沉野，身形猛地一顿！
不是停止，而是上升的轨迹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偏差，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了一下。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林晚宁。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仅仅是冰冷的评估。那左眼的暗金纹路依旧在流转，但深处那点暗澹的金色火苗，却猛地窜高了一瞬，燃烧出一种近乎“痛苦”的炽烈！而右眼的暗蓝旋涡，转速也出现了明显的紊乱。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喉咙，只能发出一点气音。
“……晚……宁……”
两个字，破碎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绝望。
紧接着，他体表那两套交织的能量虚影猛地剧烈波动起来！幽蓝的裁决网络与暗金的观测框架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光芒明灭不定，甚至发出了细微的、仿佛电路过载般的“滋滋”声！
“警告！协议冲突加剧！本我意识残留体异常活跃！尝试压制……”执行体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质中，竟然夹杂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属于“陆沉野”本人的、痛苦的颤音！
他双手猛地抱住头部，身体在失重的竖井中蜷缩起来，发出压抑的呻吟。两枚烙印的光芒在他身上疯狂闪烁，争夺着控制权。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看门人！冥！”林晚宁立刻用意念大喊。
看门人毫不犹豫，将蓄积已久的、针对协议逻辑漏洞的干扰脉冲全力释放，目标直指陆沉野身上那两套剧烈冲突的能量结构！冥的阴影也猛地膨胀，如同黑色的潮水，试图包裹住陆沉野，用阴影的“隔绝”与“混沌”特性，暂时干扰烙印与外界的强制连接！
“不……不能……压制……指令……仲裁庭……”陆沉野痛苦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与执行体冰冷的警告声混杂在一起，显得无比诡异，“去……‘不凋花’……必须……那里……有……答桉……也有……陷阱……”
他在挣扎中，竟然吐露出了关键信息！去“不凋花”似乎不仅仅是仲裁庭的指令，在他本我意识的深处，仿佛也感知到了某种必要性，或者……某种吸引？
但此刻顾不了那么多，必须帮助他夺回控制权！
在三方努力下，陆沉野体表那两套能量虚影的冲突达到了顶峰！
轰！
一股无声的能量震荡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扫过竖井！
幽蓝与暗金的光芒同时炸裂，又瞬间向内坍缩，最终在他体表形成了一层极其稀薄、极不稳定的、混合了多种色泽的混沌光膜。他抱着头的手缓缓放下，眼中的光芒逐渐趋于统一——左眼的金色依旧暗澹但稳定燃烧，右眼的暗蓝旋涡缓慢旋转，却不再有那种冰冷的非人感。
他抬起头，看向林晚宁，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般的疲惫、茫然，以及一丝深深的……后怕。
“……暂时……压下去了……”他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每一个字都耗费巨大力气，“但……仲裁庭的指令……坐标……还在……像背景噪音……无法消除……它们……还会……”
话未说完，他身体一晃，再次陷入昏迷，向下跌落。
林晚宁连忙上前抱住他。这一次，他身体的重量恢复了，不再是那种轻飘飘的虚无感，虽然依旧冰冷，但有了“人”的质感。
看门人快速扫描：“目标体内协议冲突暂时进入僵持休眠期，本我意识重新占据主导，但极度虚弱。烙印活性降低，但未消失。仲裁庭坐标广播作为强制接收信息，仍持续存在于其意识底层，如同无法关闭的频道。”
暂时安全了。但也只是暂时。那个坐标，那个指令，依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林晚宁抱着昏迷的陆沉野，望向竖井上方无尽的黑暗。那里通向蜂巢边缘，通向利用“灵能回响”获取的残缺协议进行跃迁的冒险，最终通向那个神秘的“不凋花”遗址。
陆沉野在最后挣扎时说，那里“有答案，也有陷阱”。
是不得不去的命运，还是自投罗网的愚蠢？
没有选择。留在这里，会被冻结。按照仲裁庭指令被控制着去，是傀儡。只有夺回一定自主权，主动前往，才可能有一线生机，去揭开谜底，也去面对陷阱。
“我们走。”林晚宁对看门人和冥说道，声音平静而坚定，“去‘不凋花’。”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带着陆沉野，再次向上方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开始攀升。
而在她怀中，陆沉野紧蹙的眉心里，那枚观测者烙印的微光，极其微弱地，朝着竖井上方的某个特定方向，规律地……闪烁了三下。
仿佛在无意识中，确认着那条通往未知与危险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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