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夜的皇宫像被撒了把糖霜,红绸灯笼挂满宫墙,连寒风里都飘着股甜丝丝的味道。萧砚缩在角楼的阴影里,手里攥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侍卫换岗的时辰,最后一行用朱砂标着:“亥时三刻,北角楼换岗,空档半刻钟。”
“世子,您这本子都快翻烂了。”小禄子捧着件厚披风,鼻尖冻得通红,“真要跳啊?这墙比护城河还高,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砚没理他,用冻得发僵的手指戳了戳角楼的墙砖——这是他研究了五天的“终极计划”。自从被派去管冰窖,他每天数着冰块过日子,账册上那些被涂改的数字看得他眼睛发花,尤其是“江南太湖”那页,墨迹层层叠叠,像藏着无数见不得人的勾当。他算准了除夕前夜守卫松懈,北角楼的侍卫换岗有半刻钟的空档,这是出宫的最佳时机。
“少废话。”萧砚把披风往身上裹,又往靴子里塞了两团棉花,“等我出去了,就去城南的‘老李家’吃烤鸭,听说他们家除夕加烤整只的,外酥里嫩,还蘸桂花蜜……”他一边说,一边咽口水,仿佛已经闻到了烤鸭的香味。
亥时三刻的梆子声刚敲过,远处传来侍卫换岗的吆喝声。萧砚眼睛一亮,像只偷油的耗子,敏捷地爬上角楼的砖缝。这角楼年久失修,墙砖松动,有些地方甚至能塞进手指,他爬得有惊无险,很快就到了楼顶。
冷风卷着雪沫子扑面而来,吹得他差点栽下去。萧砚紧紧扒着墙沿,往下一看——乖乖,这高度,比冰窖的冰块堆还吓人!他定了定神,正准备深吸一口气跳下去,身后忽然传来个清冷的声音,像冰锥子似的扎进他耳朵里:
“殿下选的时辰倒是准,正好赶上换岗。”
萧砚的身子瞬间僵成了冰棍,手脚都忘了动弹,只有眼珠子还能转——谢云正坐在角楼的垛口上,手里把玩着个暖手炉,脚边还放着半只烤鸭,油光锃亮的,正是他念叨了半天的“老李家”的招牌。
“谢……谢云?”萧砚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你……你怎么在这?”
“等你啊。”谢云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臣算着你这几日总往角楼跑,还拿着本子记来记去,就知道你准打这儿的主意。特意提前半刻钟来的,刚好吃完半只烤鸭,你就来了。”
萧砚气得差点当场从角楼上跳下去——他费尽心机算的时间差,在谢云眼里竟然成了“送饭点”?!
“你跟踪我!”他梗着脖子,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生怕自己一个不稳真掉下去。
“跟踪谈不上。”谢云拿起那半只烤鸭,撕下条腿递过来,“就是觉得殿下管冰窖太屈才了,这么好的脑子不用来逃跑,可惜了。”
萧砚没接烤鸭,胃里却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他这几天为了算换岗时间,顿顿啃冰窖里冻硬的窝头,早就馋坏了。
“我才不稀罕你的烤鸭!”他嘴硬道,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油光锃亮的鸭腿,“我要出去!我要去查太湖的冰块运输!那些账册肯定有问题!”
“哦?”谢云挑眉,咬了口鸭腿,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滴,看得萧砚更馋了,“太湖的账册,陛下已经让户部重查了,用得着你跑出去查?”
萧砚愣住了:“重查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天天忙着研究怎么跳墙,哪有空管这些?”谢云把鸭腿塞进他手里,“拿着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鸭腿还带着点温度,油香混着桂花蜜的甜味直冲脑门。萧砚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狠狠咬了一大口——外酥里嫩,果然名不虚传!
“你早就知道我要跳墙?”他一边嚼一边问,含糊不清的。
“猜的。”谢云指了指他手里的小本子,“上次在冰窖里就看见你记换岗时间了,这角楼的墙砖松动,你肯定早就盯上了。”
萧砚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发现自己刚才扒过的墙砖松动得更厉害了,隐约能看见后面黑漆漆的缝隙,像是有条暗道。
“这是……”
“三十年前修的密道,后来被堵死了。”谢云的声音低了些,“苏皇后当年为了方便出宫看河工,让人挖的。”
萧砚的动作猛地一顿,嘴里的鸭腿忽然不香了。又是母亲?难道母亲当年也像他一样,总想着往外跑?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换岗侍卫的脚步声,伴着压低的议论:
“刚才好像看见角楼上有影子?”
“别瞎说,这大过年的,哪来的影子?怕是你眼花了。”
“也是,估计是想回家吃年夜饭想疯了……”
萧砚赶紧往垛口后面缩,差点把手里的鸭腿掉下去。谢云一把扶住他,对着楼下朗声道:“是我,谢云。上来吹吹风。”
楼下的侍卫们瞬间没了声音,过了半晌才传来句:“谢统领注意保暖!”接着就是匆匆离开的脚步声,听着像是在憋笑。
萧砚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连带着耳朵尖都烫得厉害。他这要是被侍卫们看见,明天全皇宫都得知道宁王世子大过年的爬角楼,还跟谢云在上面吃烤鸭!
“走了。”谢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还在御书房等着呢,说让你去守岁。”
“守岁?”萧砚的眼睛瞪得像铜铃,“我才不去!那些大臣一个个假惺惺的,尤其是裴文渊,上次在冰窖账册上看见他的名字,准没好事!”
“不去也得去。”谢云拽着他往楼下走,“陛下说了,你要是不去,就把你这半个月记的换岗时间抄一百遍,送到各宫去,让大家都学学‘宁王世子的时间管理’。”
萧砚瞬间蔫了,像只被抽了骨头的狗。他算是看明白了,父皇和谢云就是一伙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被谢云“请”回东宫的路上,萧砚还在啃那只鸭腿,只是没刚才那么香了。宫道上的灯笼晃啊晃,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狼狈的狗。
路过太液池时,谢云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暖手炉递给她:“拿着吧,看你冻得手都红了。”
暖手炉是黄铜的,上面刻着细密的缠枝莲纹,萧砚摸了摸底部,忽然发现刻着两个小字——“江南”。
他猛地抬头看向谢云,对方却已经转身往前走了,只留下个模糊的背影,融在漫天的灯火里。
回到东宫,萧砚把暖手炉揣在怀里,看着上面的“江南”二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谢云为什么会有刻着“江南”的暖手炉?他也在关注江南?还是……这是母亲留下的东西?
“世子,陛下让人送了套新衣服来,说明日守岁要穿。”小禄子捧着件紫色蟒袍走进来,上面绣着金线,看着就沉甸甸的。
萧砚拿起蟒袍,忽然想起刚才角楼松动的墙砖,想起谢云说的密道,想起账册上被涂改的数字……或许,这除夕守岁,并不只是吃顿年夜饭那么简单。
他把暖手炉放在桌上,看着上面的“江南”二字,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
去就去。
他倒要看看,裴文渊在年夜饭桌上,能装出什么慈祥的样子。
窗外的鞭炮声零星响起,带着点过年的味道。萧砚摸了摸怀里的暖手炉,感觉那点温度顺着心口蔓延开来,连带着角楼的寒风和冰窖的寒气,都好像没那么冷了。
至于那本记满换岗时间的小本子,被他随手扔在了桌角,上面的朱砂字迹在灯火下闪着光,像个未完待续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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