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再次陷入安静。
所有人，无论绝望还是期待，都将目光汇聚在那个闭目站立的身影上。
他们不知道。
在闭上双眼的那一刻，雷恩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和景象。
老船匠的哀嚎、学徒的啜泣、莉娜那带着颤音的轻语……所有能动摇他心神的负面信息，都被他强行隔绝在外。
绝境？
他从穿越到现在，经历的绝境还少吗？
越是这样的境地，他的思维反而越是清晰，意志越是集中。
蛮力不行。
那就用别的方法。
他的意识沉入身体深处，开始疯狂地在脑中盘点自己拥有的所有能力，所有被他忽视的、可能派上用场的“概念”。
【钢筋铁骨】、【狩猎者直感】、【不灭薪王】……
一个个能力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又被他一个个否决。
这些能力，都无法凭空变出水来。
一定还有什么……一定有被他忽略的东西！
他的意志不断下沉，与心脏上方那道灼热的角斗场印记，建立了更深层次的链接。
他不是在祈求，而是在索取。
用他那百折不挠的意志，去翻找系统的“底层代码”，寻找那被他遗忘在角落里的，最原始的本能！
然后，他找到了。
一个很久以前获得，在漫长的航海与追踪中偶尔使用的能力。
【野兽本能·嗅】。
就是它！
雷恩的意志全部集中于这个概念之上。
他将所有的精神力量，所有的专注力，都灌注到了这一个简单的词条上。
下一刻，整个世界在他的感知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周围的火光，拉姆的呼吸，岩壁上碎石滑落的细微声响……视觉和听觉被强行压制到了最低。
取而代之的，是嗅觉的无限放大。
轰！
无数种“气味信息”，庞杂地涌入他的大脑。
岩石的干燥与矿物尘埃的涩味。
船体上宝树“亚当”散发的清新木质芬芳。
燃烧的火把透出的硫磺与焦油的气息。
拉姆和学徒们身上，因恐惧和紧张而分泌的汗水咸味。
莉娜身上独特的、混合着草药与书卷的淡淡清香。
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金属锈蚀粒子，都形成了一种尖锐的、令人不悦的铁腥味。
这些气味不再是模糊的概念，它们变得具体、立体，拥有了各自的“形状”和“质感”。
雷恩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信息过载带来的剧痛，让他身体一晃。
“雷恩！”
莉娜看到他身体摇晃，紧张地喊了一声，就要站起来。
雷恩抬起一只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他没有睁眼。
他强忍着大脑中剧烈的痛楚，集中意志，开始进行冷酷而精密的筛选。
他开始筛选。
岩石的干燥……无用，过滤。
木料的芬芳……无用，过滤。
他以最严苛的标准，将成千上万种涌入鼻腔的气味信息，一一甄别，然后毫不留情地摒弃。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湿润的、带有泥土气息的、属于生命之源的味道。
水的味道！
在拉姆和莉娜惊疑不定的注视下，雷恩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怪异的举动。
他的鼻子，开始以一种极细微的幅度，轻轻抽动。
他的脸庞转向那堆塌方的乱石，停留了数秒。
又缓缓转向篝火，停留了数秒。
最后，他慢慢地，转向了洞穴另一侧，那片空无一物、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岩壁。
“他……他到底在干什么？”学徒的声音带着哭腔，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拉姆没有回答，他只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看着雷恩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那不像是一个人在行动。
他的动作展现出捕食者的本能，用最敏锐的感官，探查着环境中的每一丝生机。
莉娜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雷恩不是在发疯，他是在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在进行“侦测”。
在雷恩的感知世界里，筛选仍在继续。
洞穴里的空气，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干燥与混浊的代名词。
他过滤掉了上万种干扰气味，大脑的负担已经到达极限，神经在灼痛中尖叫。
但他没有停下。
他的意志无比坚定，强行压制着身体的抗议。
就在他快要将所有气味都过滤完毕，一无所获之际……
一缕。
一缕几乎微弱到不存在的气味，从无数混杂的气味背景中，被他精准地捕捉到了。
它很淡，淡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它无比清晰。
它没有岩石的干涩，没有金属的腥气，没有硫磺的焦灼。
那是一种……甘甜的味道。
混合着雨后泥土的芬芳，与山泉的清冽。
是生命！
雷恩的意志，在捕捉到这缕气味的瞬间，便锁定了目标，疯狂地朝着源头追溯而去。
他找到了！
在洞穴的另一侧，那片看起来比别处更加干燥、覆盖着厚厚灰尘的岩石地面之下。
一股极其微弱，但精纯无比的甘甜水汽，正从那片坚硬岩石的下方，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雷恩的动作停下了。
他骤然睁开双眼。
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没有找到生路的狂喜，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与笃定。
他的目光，越过篝火，越过众人，精准地锁定在洞穴另一侧。
那是一处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比别处更干燥的岩石地面。
所有人都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脸上写满了不解。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石头和灰尘。
雷恩沙哑的嗓音，在安静的洞穴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
“那里，”
他抬起手，指向那个方向。
“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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