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
雷恩的声音沙哑，却很平稳。
“有水。”
两个字，清晰地落在每个人的耳朵里，却没能带来任何喜悦，反而引来了一片愕然。
莉娜与拉姆顺着雷恩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片平平无奇的岩石地面，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因为靠近一处通风的岩缝，甚至比别的地方更显干燥。
他们之前为了勘察地形，已经从那里走过不止一次，脚下传来的触感坚实无比。
“小子……你是不是太累了？”
老船匠拉姆第一个出声，他摇了摇头，浑浊的老眼里满是不信。
“不可能的，那下面是实心的花岗岩。我跟石头木头打了一辈子交道，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这整个采石场，就属那片地质最坚硬，不然也不会被废弃。”
两个学徒也面面相觑，觉得这个一直创造奇迹的男人，或许真的在绝境下精神错乱了。
莉娜没有说话。
可她选择相信。
这是两人在无数次生死考验中，建立起的无需言语的默契。雷恩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总能找到常人想不到的‘机会’。
她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给雷恩让出了一片空地。
雷恩没有解释。
他用行动来证明。
他转身走向洞穴角落里那堆废弃的矿工工具，在一堆生锈的铁镐和断裂的铲子中翻找着。
很快，他拖出了一柄最大的工具。
那是一柄双手大锤，锤头由纯铁铸造，尺寸远超常人头颅，木柄粗长，上面满是岁月留下的磨损痕迹。
他拖着沉重的铁锤，一步步走到自己刚才指向的那片地面。
铁锤的底端在岩石上划过，发出一阵刺耳的“滋啦”声。
“让开点。”
他对众人说。
莉娜拉着还有些发愣的拉姆和两个学徒，又向后退了十几步，一直退到新船的旁边。
洞穴中央，雷恩独自一人站在那片坚硬的岩地上。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双手握紧了粗糙的锤柄。他那条刚刚因极限使用【薪火】而濒临报废的左臂，依旧传来阵阵灼痛，但他毫不在意。
他将身体的重心压低，双腿稳稳站定，腰背发力，带动整个身体旋转，将那柄沉重的铁锤高高举过了头顶。
这一刻，他将自己残存的所有力量，将那份要打破绝境的决意，全部倾注到了这一击之中。
铁锤在他手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带着低沉的风声，朝着地面重重砸下！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洞穴内回荡。
无数火星从撞击点迸溅开来。
拉姆的瞳孔微微一缩。
被铁锤砸中的地面上，只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白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反倒是雷恩，那巨大的反震力道让他身体一晃，紧握锤柄的虎口处，皮肤直接被震裂，一缕鲜血顺着手掌流了下来。
“看吧……我就说……”拉姆下意识地喃喃自语，但话未说完，就噎了回去。
因为雷恩压根没有去看自己受伤的手。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再次举起了铁锤。
第二次！
“当！”
还是那个白点，白点似乎扩大了一点点，但依旧微不足道。
第三次！
“当！”
第四次！
“当！当！当！”
雷恩的动作，不带半分迟疑，他动作不带丝毫迟疑，仿佛不知疲倦。每一次敲击，都用尽了全力。
单调而沉重的敲击声，成了洞穴内唯一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影响着每个人的心绪。
鲜血从他的虎口不断渗出，很快染红了锤柄，让原本粗糙的木柄变得有些湿滑。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但他挥舞铁锤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形。
两个学徒已经看得呆住了。
拉姆脸上的不信，早已变成了骇然。
他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用纯粹的肉体，去对抗如此坚硬的花岗岩。这根本不是毅力的问题，这是在用身体硬抗坚硬的岩石！
莉娜的心揪紧了，她背靠着船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看到的不是一个强大的战士，而是一个在拼上性命为他们挖出一条生路的身影。
不知道敲了多久。
或许是十几下，或许是几十下。
当雷恩又一次将铁锤砸落时，那撞击声，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咔嚓！”
一声不同于金属撞击的清脆碎裂声，混杂在巨响中，清晰地传了出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撞击点上。
只见那片坚硬的岩石表面，以那个被砸了无数次的白点为中心，一道细微的裂缝，逐渐扩展开来。
有效！
拉姆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莉娜也屏住了呼吸。
雷恩的眸子亮了起来。
他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次的敲击，力量并非被完全抵消，而是有一小部分，穿透了岩层，在内部不断积累、震荡。
现在，这种积累达到了临界点。
他用尽身体里最后一丝可以调动的力气，发出了一声低吼，将那柄沾满自己鲜血的铁锤，最后一次举过头顶。
这一次，他瞄准的，正是那道刚刚出现的裂缝！
铁锤呼啸而下！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那块被他敲击了无数次的岩石板，应声而碎！
无数碎石向四周弹射开来，露出了一个脸盆大小的、黑黢黢的洞口。
下一刻，一股清新、冰凉、带着泥土芬芳的湿润冷气，从那洞口里猛地喷涌而出，扑面而来！
这股气息，对喉咙干涩的众人来说，无比甘甜。
希望……真的带来了！
雷恩脱力地拄着铁锤，身体剧烈地晃动，几乎要站立不稳。
拉姆和莉娜已经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老船匠趴在洞口，把头探进去，用力地嗅着那股湿润的空气，激动得老泪纵横。
“水！真的是水的气味！”
莉娜虽然也满心喜悦，但她更关心的是雷恩的状态。她快步走到雷恩身边，想要扶住他，却看到他拄着锤柄，正低头看着那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洞里很黑，根本看不到底。
水汽虽然浓郁，却听不到任何水声。
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雷恩……”莉娜的声音带着颤音，她看着那个幽深的洞口，轻声问道，“我们找到了水，可它……在多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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