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指尖的微动，在祁玄戈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
他所有的疲惫和绝望瞬间被驱散，只剩下巨大的、不敢置信的希冀！
“逐欢！你听到了是不是？你动了对不对？！” 祁玄戈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紧紧握住林逐欢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苍白的面容，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烛火摇曳，光影在林逐欢脸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终于，那浓密的睫毛，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又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祁玄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停滞了。
林逐欢的眼皮，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是涣散无神的，仿佛蒙着一层浓重的雾霭。
他茫然地看着头顶熟悉的帐幔，意识缓慢而艰难地恢复。
剧烈的疼痛和沉重的麻痹感瞬间席卷了全身，尤其是左臂和后心，又像是被无数毒虫啃噬。
喉咙干涩得很，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
“呃……”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呻吟的气音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
“逐欢！！” 祁玄戈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从脚踏上站起，高大的身躯因为激动和连日疲惫而微微摇晃。
他俯下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林逐欢冰凉的脸颊，动作轻柔，声音却带着巨大的狂喜和后怕的哽咽：“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疼？渴不渴？饿不饿？大夫！快叫大夫——！”
他语无伦次，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眼中是失而复得的巨大震颤，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他憔悴的脸颊滑落，滴在林逐欢的额角，滚烫。
林逐欢的意识在剧痛和混沌中逐渐凝聚。
他费力地转动眼珠，视线终于艰难地聚焦在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上。
那是祁玄戈……他的将军。
可眼前的祁玄戈，是如此陌生，又如此让他心痛。
深陷的眼窝布满骇人的血丝，里面盛满了未散的恐惧和巨大的疲惫。
脸色苍白憔悴，嘴唇干裂。
那总是挺得笔直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着，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压。
而最让林逐欢心头剧震的，是他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和那双依旧在落泪的、赤红的眼睛。
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在死牢中受尽酷刑也未曾低头的铁血将军，此刻，竟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攫住了林逐欢的心脏，压过了身体的剧痛。
他想抬手，想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连动动手指都异常艰难。
“……玄……戈……” 林逐欢用尽全身力气，从干涩灼痛的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微弱。
“我在！我在！” 祁玄戈立刻回应，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林逐欢的颈窝。
林逐欢努力扯动嘴角，试图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却因为虚弱和疼痛，那笑容苍白而破碎。
他极其缓慢地、用尽所有力气，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
指尖带着冰凉和微弱的颤抖，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触碰到祁玄戈满是泪痕、粗糙的脸颊。
触感冰凉，却让祁玄戈浑身一颤。
林逐欢的指尖，带着无尽的温柔和心疼，轻轻地在祁玄戈的脸颊上摩挲着，笨拙地擦拭着他不断滚落的泪水。
他的目光专注而柔和，仿佛在擦拭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傻……瓜……” 林逐欢的声音依旧微弱，带着气音，却清晰地传入祁玄戈耳中，每一个字都轻轻拂过他紧绷到极致的心弦，“你……哭……什么……”
祁玄戈猛地抓住他擦拭自己泪水的手，紧紧贴在脸上，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和温凉的触感，巨大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
他将脸深深埋在林逐欢的掌心，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了数日的恐惧、绝望、无助和后怕，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化作更加汹涌的、无声的恸哭。
“……我怕……” 祁玄戈的声音闷闷地从林逐欢掌心传来，破碎而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前所未有的脆弱，“……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怕你丢下我……”
林逐欢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滚烫湿意和祁玄戈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心中酸软一片。
这个总是冷硬刚直的男人，此刻将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不会……” 林逐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轻轻勾住祁玄戈紧握着自己的手，“……我说过……有我在……”
他顿了顿，积蓄着力量，看着埋在自己掌心的、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眼中闪过一丝熟悉的、带着劫后余生疲惫的促狭光芒，气若游丝，却清晰无比：
“……你……若有事……我必让这天下陪葬……”
这句话，是祁玄戈在他昏迷时的誓言。此刻被林逐欢用虚弱的声音复述出来，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
祁玄戈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更深的痛楚：“你……你都听到了？”
林逐欢轻轻眨了眨眼，算是回答。
他看着祁玄戈布满血丝、依旧含着泪光的眼睛。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从他的紧握中抽出，再次抚上他潮湿的脸颊，指尖拂去一滴新滑落的泪珠，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释然和温柔的调侃：
“……我……舍不得……”
舍不得这天下因你而倾覆。
更舍不得……离开你。
“逐欢……” 祁玄戈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只是紧紧抓住他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感受着他微弱的呼吸和温凉的体温。
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和后怕，将他彻底淹没。
他闭上眼，滚烫的泪水再次滑落，滴在两人紧贴的肌肤上，交融在一起。
窗外，晨曦微露，一缕金红色的光芒穿透厚重的云层，洒在窗棂上，驱散了漫长的黑夜。
室内，药香依旧浓郁，却仿佛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暖意。
大夫们被惊动，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镇国公紧紧握着苏醒过来的靖安侯的手，额头相抵，泪痕未干。
而床上的靖安侯，虽然虚弱至极，脸色苍白，却睁着眼睛，唇角带着一丝安抚的、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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