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村的氛围,在张伟到来的第三天,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而这变化的中心,不在张伟身上,反而在李子木身上。
李子木陷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逻辑困境。他是一个程序员,他的世界 (如果... 那么... 否则...) 构成。他需要证据,需要事实,需要一个清晰的逻辑链条。
但现在,他面对的是一个无法被“证伪”的敌人。
他所有的“证据”,都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存在于他的记忆里。
“他抢过我的项目功劳。”——村民无法理解什么是“项目”。 “他私下里贪婪无度。”——村民无法理解“贪婪”,在一个“礼物经济”中,这甚至不是一个有效的概念。 “他是个卑鄙的小人。”——可他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光明磊落”。
李子木发现自己被架空了。他空有一肚子对张伟的“致命指控”,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只能“监视”。
他像一个幽灵,徘徊在张伟的“表演舞台”之外。
他看到张伟“热情”地帮着村里的妇人搬运沉重的织布机。那些妇人不懂杠杆原理,张伟用一根木棍和一块石头,就让她们惊为天人。
“张先生真是个好心肠的热心人!”
李子木看到张伟“好奇”地坐在文大师的工坊外,“虚心”地请教玉雕的技法。文大师被他“谦逊好学”的态度打动,任由他观摩那些“不传之秘”。
“这孩子,比李先生当初还爱学习!”
他看到张伟“友善”地和村里的孩子们玩耍,用几个简单的化学小魔术(从背包里偷带出来的柠檬酸和小苏打,伪装成“草药汁液”)逗得孩子们哈哈大笑。
“张叔叔会‘法术’!”
在所有村民看来,张伟简直是“第二个李子木”,甚至……是“一个更热情、更接地气的李子木”。
李子木的“破案者”光环,是高高在上的、智慧的、有距离感的。而张伟,他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勤劳的、谦卑的、融入集体的”劳动者。
李子木的监视,终于引起了反感。
第一个提出异议的,是阿德叔。
这天下午,张伟又在帮阿德叔加固他家的牲口棚。李子木照例站在不远处的拐角,目光阴沉地盯着那边。
阿德叔干完了活,擦着汗,端着一碗水走向李子木。
“李先生。”阿德叔的声音有些生硬。
“阿德叔。”李子木收回目光。
“你……是不是对张伟有什么看法?”阿德叔是个直肠子,他憋不住话。
李子木的心一沉:“阿德叔,你为什么这么问?”
“俺们都看到了。”阿德叔皱着眉头,“这三天,你就像盯贼一样盯死着他。他去哪,你跟到哪。可他做啥了?他帮俺修篱笆,帮婶子们搬东西,现在又帮俺加固棚子。他……他没做一件坏事。”
李子木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阿德叔叹了口气,语气软了点,但带着一丝不解和责备:“李先生,俺们尊敬你,你是‘破案者’,是带来新秩序的聪明人。但是……张伟是你的‘同事’,是你的‘朋友’啊。”
“他不是我的朋友!”李子木下意识地反驳。
“可他也不是你的敌人!”阿德叔的声音提高了一点,“他从你的世界来,在这里无依无靠。你作为‘先来者’,不帮衬他也就算了,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小气’呢?”
小气!
这个词像一根淬毒的针,扎进了李子木的耳朵。
“在俺们村,”阿德叔摇了摇头,“哪怕是外人,只要他肯帮忙,就是俺们的朋友。你这样……让俺们这些村民看着,心里不舒服。”
阿德叔说完,端着水,转身走了。
李子木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他输了。张伟甚至不需要出手,他只用“做好事”,就轻而易举地离间了他和村民的关系。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张伟似乎也“刚忙完”。他看到了李子木,脸上立刻堆起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子木!子木!你也在啊!”
他当着阿德叔和周围几个村民的面,小跑了过来,像一只见到了主人的大金毛。
“你快来看!”张伟“兴奋”地拉住李子木的胳膊,强行把他拖到那个新加固的牲口棚前,“我用了你教我的‘三角稳定结构’!你看,是不是比以前结实多了?!”
李子木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张伟一边“亲热”地搂着李子木的肩膀,一边大声地对阿德叔说:“阿德叔!你别光谢我!这都是子木教我的!在我们公司……呃,在我们‘村子’,他才是最厉害的‘架构师’!我这点三脚猫功夫,都是跟他学的!”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捧高了李子木(表明自己没有抢功),又彰显了自己的“谦卑”和“感恩”,更向所有人强调了他和李子木是“一伙的”、“关系好得很”。
阿德叔果然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他看向李子木的目光,那种责备感减轻了,转而是一种“你看,你朋友多好多懂事”的赞许。
“李先生,你这个同事,不赖!”
李子木被张伟的手臂“挟持”着,他能闻到张伟身上那股汗水和泥土的气息,却只觉得腥臭无比。
他只能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他……学得很快。”
张伟笑得更开心了。
他凑到李子木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近乎耳语的声音,轻快地说:
“看到了吗,我的‘朋友’?”
“你的警告,在‘事实’面前,一文不值。”
“他们爱我,”张伟的笑容变得冰冷而戏谑,“而你,李子木,你现在……才是那个‘可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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