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石镇的冬夜,朔风卷地,雪沫子敲打着窗棂,发出细碎的声响。
张二狗蜷在柴房的草堆里,双目微阖,呼吸悠长。
若是此刻有人在一旁点灯细看,便会发现他口鼻间竟有极淡的白气萦绕流转,如春蚕吐丝,周而复始。
——正是吴老六白日所授的引气法门。
“意念为舟,呼吸为桨……”
他在心中默念那落魄散修随口道出的真言,不再如往日那般死命催动意念、强引那丝微末灵气,而是将心神沉入呼吸之间,一吐一纳,隐隐迎合着某种天地间固有的韵律。
奇妙的是,不过几个时辰的练习,他竟真的感觉丹田内那丝细若游丝的灵气变得“听话”了许多。虽依旧微弱,运转时却少了许多滞涩,心神的消耗更是大减。
更令他心惊的是,此方天地间的灵气,远非他来的那个世界可比!
前世他于末法时代的地球,凭借一点残缺古籍,苦苦寻觅气感十数年,所得不过渺渺,修炼进度更是慢如蜗爬。而在此地,在这边陲苦寒之地,只是随意呼吸,便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远比前世浓郁十倍的灵气光点!它们如同冬日里的萤火,虽稀疏,却真实存在,随着他的呼吸吐纳,被一丝丝引入体内,汇入那正在缓慢壮大的灵气流中。
“暴殄天物……吴前辈说的没错,果然是暴殄天物。”张二狗睁开眼,低声自语,眼中却燃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资质差又如何?吴老六说他能到炼气三四层便是祖坟冒青烟,那便先到炼气三层!至少,有了这正确的法门,有了这充沛的灵气,这条路,已不再是绝路!
他摸了摸怀里那本《百草初辨》,又想起药铺里钱掌柜那混合着利用与戒备的眼神,以及小石头离去时含泪的背影。
力量……他需要力量。不为欺压他人,只为能活下去,活得更自在些,能守护想守护的人,能摆脱身不由己的处境。
寒意刺骨的柴房内,少年心中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翌日,天色未明,张二狗便已起身。
他轻手轻脚地干完药铺洒扫挑水的杂活,跟嘟囔着嫌他吃太多的钱掌柜告了个假,说是昨日吹风有些头痛,想去镇外走走,采些驱寒的野姜。钱掌柜的小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两圈,似乎想看出些什么,最终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
张二狗如蒙大赦,紧了紧单薄的衣衫,再次出了镇子,径直往东郊采石场而去。
昨日吴老六出现得诡异,消失得也突兀,但他传授的法门却是实实在在的。张二狗想去那石场再试试,那里僻静,灵气似乎也比镇内浓郁少许。
雪后初霁,晨光熹微,照得雪地一片晶莹。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到石场深处,昨日那背风的凹处竟已被打扫干净,积雪被推到两旁,中间露出一片干燥的地面。
而那块歪斜的巨石上,破旧道袍的身影赫然又在,四仰八叉地躺着,鼾声如雷,隔老远就能听见。
张二狗一愣,放轻了脚步。
吴老六却像是脑后长了眼睛,鼾声顿止,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啧,小子阴魂不散,又来了?还带窝头没?”
张二狗走上前,躬身行礼:“吴前辈。”
“前什么辈,”吴老六翻身坐起,揉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没好气道,“看见你就没好事,准是又来蹭老子的点拨。告诉你,窝头管够也不行,老子这身价,得加酒!”
张二狗苦笑:“小子身无分文,实在买不起酒。”
“穷鬼!”吴老六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忽然鼻子抽动两下,跳下石头,绕着张二狗转了两圈,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咦?一晚上没见,你这榆木疙瘩脑袋好像开了点窍?气息稳了不少嘛。”
张二狗心中佩服,恭敬道:“全赖前辈昨日指点。”
“少拍马屁。”吴老六嘴上嫌弃,表情却缓和了些,似乎对这记马屁颇为受用,“引气法门是基础,但也是根基。根基打不好,后面全是空中楼阁。你小子虽然资质烂得掉渣,悟性倒还……嗯,勉强能喂狗。”
张二狗早已习惯他这嘴损的毛病,只当没听见,认真请教道:“前辈,小子昨日修炼,感觉天地灵气入体,但速度依旧缓慢,不知可有加快之法?”
“贪多嚼不烂!”吴老六瞪眼,“就你这破丹田,给你一座灵山你也吸不完,急着投胎啊?”
话虽如此,他却摸着下巴,打量了一下四周,忽然道:“不过这寒石镇地脉偏僻,灵气也算不上多丰裕。往南三十里,有个地方叫‘落云坡’,坡下有片‘白露潭’,那地方水汽丰沛,地脉交汇,灵气比这破石头堆强点。你去那儿试试,或许能快上一丝半缕。”
落云坡?白露潭?
张二狗默默记下这两个名字,心中感激:“多谢前辈告知!”
“哼,顺手的事儿。”吴老六摆摆手,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行了,别杵在这儿碍眼,老子还要补觉。”
他说完,竟真的又躺了回去,不一会儿鼾声再起。
张二狗知道这怪人脾气,不敢再打扰,对着巨石行了一礼,默默退到那处凹地,盘膝坐下,再次沉入修炼。
这一次,他刻意放缓了节奏,更加注重呼吸与意念的配合,细心感受着空气中那些微凉的灵气光点,引导着它们缓缓汇入丹田。
不知不觉,日头渐高。
等他再次睁眼,只觉神清气爽,体内那丝灵气似乎又粗壮了一线。而巨石之上,早已空空如也,吴老六不知何时又已离去。
来无影,去无踪,游戏风尘,嘴硬心软。
张二狗对这位自称“吴老六”的散修,充满了好奇与感激。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发麻的四肢,决定不去深究对方来历。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实力。他想起吴老六提到的落云坡白露潭,心中不由升起期待。
三十里路,对于如今体质稍改善的他来说,不算遥不可及。
但今日天色已晚,需得明日再寻机会前去。
返回寒石镇的路上,张二狗脚步轻快了许多。路过镇口那家小小的杂货铺时,他犹豫了一下,摸了摸怀里仅有的两枚磨得发亮的铜钱,走进去,买了一小坛最劣质的、掺了水的米酒。
第二天,他早早干完活,又以采药为由告假。
钱掌柜盯着他,忽然阴恻恻地问:“二狗,你最近往镇外跑得挺勤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好药源,想藏着掖着?”
张二狗心里一凛,面上却露出惯有的憨厚愁苦:“掌柜的您说笑了,这冰天雪地的,哪有什么好药?不过是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捡点冻不死的野姜柴胡,补贴一下伙食。您看我这脸,都饿绿了。”
钱掌柜将信将疑,哼了一声:“量你也没那胆子!滚吧,天黑前回来,不然扣你工钱!”
“哎,谢谢掌柜的!”张二狗点头哈腰地退了出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这钱掌柜果然起了疑心,以后行动需更加小心。
他出了镇子,并未直接往南,而是先去了东郊石场。果然,在那巨石上,又看到了翘着二郎腿、晒着太阳抠鼻子的吴老六。
“前辈。”张二狗走上前,从怀里掏出那坛劣质米酒,双手奉上,“小子买不起好酒,只有这个,聊表谢意。”
吴老六眼睛一亮,一把抢过酒坛,拍开泥封,闻了一下,顿时皱起眉头:“呸!什么玩意儿,马尿都比这香!”
话虽如此,他却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然后长长哈出一口酒气,抹了抹嘴,斜眼看张二狗:“小子,突然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求老子?”
张二狗老实道:“小子想去落云坡白露潭看看,特来告知前辈一声。”
“去就去呗,关老子屁事。”吴老六嘴里嘟囔着,却又灌了一口酒,状似随意地道,“那潭水阴寒,你小子这点微末道行,别靠太近,在岸边寻个地方就行。另外……”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那边偶尔有‘云梦泽’出来的采药人路过,那些家伙眼睛长在头顶上,你机灵点,躲远些,别冲撞了人家,死了都没人收尸。”
云梦泽?
张二狗心中一动,记下这个听起来就气势不凡的地名,再次躬身:“多谢前辈提醒。”
“滚吧滚吧,”吴老六不耐烦地挥手,“记得下次带点能入口的酒!”
张二狗笑了笑,转身离开。
按照吴老六指点的方向,张二狗一路南行。雪地难行,三十里路走了近两个时辰,日头偏西时,才望见一片缓坡。
坡上覆盖着白雪,稀疏地长着些耐寒的灌木。坡下果然有一片水潭,面积不大,潭水并未完全封冻,冒着丝丝寒气,水色清冽,映着天空的微光。潭边生着一丛丛枯黄的芦苇,随风摇曳。
此地果然比采石场更显清幽,空气中弥漫的灵气也更为浓郁湿润一些。
张二狗心中一喜,依言在岸边找了块干燥背风的大石坐下,迫不及待地尝试运转引气法门。
功法一展,他立刻感到不同!
此地的灵气不仅更为浓郁,而且因水汽充沛,似乎更易于引动。那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涌入体内的速度,明显比在采石场时快了一成不止!
他心中振奋,连忙收敛心神,全力修炼。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潭水染上一层金红。
正当他沉浸其中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他的修炼。
张二狗警觉地睁开眼,只见一行三人正从坡上走来。
为首一人,身着淡青色绣流云纹的锦袍,腰悬玉佩,手持一把折扇,面容俊朗,神色却带着几分倨傲。他身旁跟着两名随从,一人手持长剑,目光锐利,另一人则提着药篮,显然是护卫和药童打扮。
三人的衣饰气质,与寒石镇的人格格不入。
张二狗立刻想起吴老六的警告——云梦泽的采药人!
他心中暗叫不妙,连忙低下头,缩在大石后,希望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
然而,那锦衣青年目光扫过潭边,恰好落在了他身上。
“嗯?”青年眉头微皱,折扇指向张二狗,“哪来的野修,竟敢在此地汲取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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