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潭边,寒风似乎都凝滞了。
那锦衣青年的话语带着天然的居高临下,如同主人呵斥误入庭院的野犬。他身旁两名随从的目光也瞬间锁定张二狗,尤其是那持剑护卫,手已按在剑柄之上,气机隐隐透出压迫感,远非寒石镇的恶霸可比。
张二狗心头一紧,知道避无可避。他深吸一口气,从大石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枯草屑,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卑微却不慌乱,拱手行礼道:“小子不知此地有主,只是见此处僻静,灵气尚可,遂在此稍作歇息修炼,若有冲撞,还请公子海涵。”
他语气恭谨,点明自己只是“歇息修炼”,并未承认对方“此地有主”的说法,留了分寸。
锦衣青年闻言,折扇轻摇,打量他的目光更多了几分审视,嘴角噙着一丝玩味:“歇息修炼?就凭你这炼气一层都勉强的微末修为,也配称修炼?”他目光扫过张二狗身上药铺伙计的粗布衣衫,鄙夷之色更浓,“寒石镇的凡人,如今也敢窥探仙道了?真是世风日下。”
那药童模样的随从嗤笑出声,护卫虽未笑,但眼神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张二狗垂下眼睑,掩住眸中情绪,只重复道:“小子这就离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方的来头和实力明显不是他现在能招惹的。
“慢着。”锦衣青年却用折扇虚拦了一下,他踱步上前,走到潭边,俯身掬起一捧清冽的潭水,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淡淡水灵之气,微微颔首,“这白露潭水灵之气尚可,虽不及我云梦泽万分之一,在此边陲之地也算难得了。”他甩掉手上的水珠,转向张二狗,语气忽然带上一丝探究,“你方才在此修炼,用的是何法门?运转之间,竟似乎……有点特别的韵律。”
张二狗心中猛地一跳。吴老六所授的法门看似基础,实则精妙,竟被这眼高于顶的青年察觉出了一丝异常?他连忙道:“小子胡乱摸索的笨法子,入不得公子法眼。”
“胡乱摸索?”锦衣青年眼睛微眯,显然不信,“你这资质,蠢笨如牛,若无点拨,再摸索一百年也引不动灵气。说,谁教你的?”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
张二狗暗叫厉害,这青年看似傲慢,心思却敏锐得很。他正飞速思索如何搪塞,是搬出吴老六的名号(虽然可能根本没用),还是继续硬扛……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略带嘲讽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坡上传来:
“我教的。怎么,楚家的小子,你有意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坡顶一棵枯树下,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那身脏兮兮的道袍。吴老六斜倚着树干,手里拎着张二狗送的那坛劣酒,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满脸的不耐烦。
那锦衣青年——楚公子,看到吴老六,先是一怔,随即脸色微变,眼中的倨傲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和忌惮。他拱手道:“原来是吴前辈在此。晚辈楚瑜,不知是前辈点拨之人,多有冒犯。”
他身后的护卫和药童也立刻收敛了气焰,神色变得紧张起来,显然认得吴老六,且知其不好惹。
吴老六嗤笑一声,晃悠着走过来,根本没看楚瑜,直接走到张二狗身边,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骂道:“没出息的东西,老子教你法门是让你在这儿装孙子挨骂的?炼气一层怎么了?吃他家大米了?”
张二狗被打得一个趔趄,心里却莫名一暖,知道这怪人是故意在给自己撑腰出头。
楚瑜脸色一阵青白,显然从未被人如此无视和训斥,但碍于吴老六的威名(或是恶名?),强忍着没有发作,只是语气硬邦邦地道:“吴前辈说笑了。晚辈只是见这位……兄台,修炼法门有些特别,故有此一问。既是前辈所授,自是无疑。”
“疑?你疑个屁!”吴老六瞪眼,“老子教个徒弟还要跟你楚家报备?这白露潭是你家挖的还是这落云坡是你家堆的?站这儿喘口气就得交钱?”
楚瑜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更难看了。他身边那护卫忍不住上前半步,沉声道:“吴前辈,我家公子并无此意,只是……”
“只是什么?”吴老六斜睨着他,掏了掏耳朵,“炼气七八层就很了不起吗?想跟老子过过招?”
那护卫顿时语塞,脸色涨红,按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却不敢真的拔剑。
吴老六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们,转头对张二狗道:“愣着干什么?这破地方灵气稀烂,有什么好待的?走了!”说罢,拎着酒坛,转身就晃晃悠悠往坡上走。
张二狗立刻跟上,经过楚瑜三人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压抑的怒意和冰冷的目光。
直到走出很远,将落云坡和白露潭彻底甩在身后,吴老六才放慢脚步,骂骂咧咧:“妈的,真是晦气,走到哪儿都能碰到这些眼高于顶的世家苍蝇,烦死了!”
张二狗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道:“前辈,那云梦泽楚家,很厉害吗?”
“厉害?屁!”吴老六呸了一口,“祖上阔过,现在也就仗着点祖宗余荫,在云梦泽那一片作威作福罢了。眼高手低,屁本事没有,摆架子的功夫倒是一流。你小子以后见了这种穿着人模狗样、眼睛长在脑门顶上的,躲远点,省得惹一身骚。”
张二狗默默记下,又好奇道:“那前辈您……他们好像很怕您?”
吴老六脚步一顿,回头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怕?是啊,怕老子找他们借钱呗!老子穷得叮当响,他们可是肥得流油。”
张二狗知道他又在胡扯,但显然不想多说,便识趣地不再追问,只是郑重道:“今日多谢前辈解围。”
“解什么围?老子是嫌他们吵着我喝酒了!”吴老六嘴上硬得很,却把喝剩的半坛酒塞回给张二狗,“这马尿还你,难喝死了!下次买点好的!”
张二狗接过酒坛,看着前方那吊儿郎当、却又深不可测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千。
这吴老六,看似落魄滚倒,却能让云梦泽楚家的公子忌惮不已。他传授的引气法门,连那楚瑜都能察觉出不寻常。他到底是谁?
回到寒石镇外,吴老六又像上次一样,摆摆手,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懒得再多说一句。
张二狗独自返回镇子,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今日遭遇,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修真界,等级森严,实力为尊。没有实力,连在一处无主的野潭边修炼都会被人驱赶羞辱。而强大的实力,哪怕像吴老六那样不修边幅,也能让世家子弟忍气吞声。
变强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
之后几日,张二狗不再轻易外出,大部分时间都老实待在药铺干活,只在夜间于柴房中默默修炼吴老六所授的法门。他发现,即使不在白露潭,按照那正确的法门修炼,速度也远胜从前。
丹田内的那丝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而坚定地壮大,从最初的游丝般细小,渐渐变得有发丝般粗细,运转之时,周身暖意融融,连这边陲苦寒似乎都减弱了几分。他的五感也变得更为敏锐,力气增大了不少,干起活来轻松许多。
钱掌柜似乎暂时打消了疑虑,只是偶尔会用那种算计的眼神打量他。
这日夜间,张二狗正凝神修炼,心中忽然福至心灵,默诵那引气法诀时,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屏障被打破,对法门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意念为舟,呼吸为桨……感受流动,顺势而为……”
他不再刻意去“引导”灵气,而是将自身意念放松,融入呼吸,仿佛自身也化作了天地间一缕气,随着自然的韵律缓缓流动。
刹那间,周身毛孔似乎都舒张开来,空气中那些灵气光点欢快地涌入体内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三成不止!
丹田内那发丝般的灵气猛地一涨,变得更为凝实,运转周天的速度也快了一线。
一种通透舒畅的感觉传遍全身。
张二狗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清光。
他明白,自己终于在修炼之路上,迈出了真正坚实的第一步。虽然距离吴老六所说的炼气一层圆满还有距离,但已不再是那个茫然无措、胡乱摸索的凡人了。
他摊开手掌,意念微动,那丝灵气汇聚于指尖,竟使得指尖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产生了一丝极淡的热意。
虽然还无法外放伤敌,更别提绘制符箓,但这确确实实是超越凡俗的力量。
窗外,寒风依旧呼啸,但柴房中的少年,嘴角却扬起了一抹坚定的笑容。
炼气三四层?远远不够。
他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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