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荡的屋檐与萌生的念头
祁夜离开后的第一个清晨,周芷宁在过份安静的主卧醒来。枕边空荡,只有他睡过的凹陷还保留着些许温度和气息。她伸手摸了摸那个位置,感受丝质床单的凉意,然后慢慢坐起身。
公寓里只有她一个人——祁夜坚持让佣人阿香也暂时休假,说这样更安全,因为知道她行踪的人越少越好。但此刻,这份刻意的安静反而让空间显得过于空旷。窗外传来城市清晨的模糊声响:远处车辆的流动、偶尔的鸟鸣、楼上邻居冲马桶的水声。这些日常的声音却衬得屋内更加寂静。
周芷宁赤脚走到客厅,昨夜祁夜临行前收拾的痕迹还在——咖啡杯洗净倒扣在沥水架上,沙发靠枕摆得过分整齐,遥控器放在茶几正中。一切都井然有序,却缺少了人气。
她给自己泡了茶,坐在晨光中的餐桌旁,打开手机。祁夜的航班应该已经抵达苏黎世,但还没有消息。他们约定等他安顿好再联系,以免打扰他密集的会议行程。周芷宁盯着手机屏幕,克制住现在就想拨视频的冲动。
康复之路教会她的重要一课就是:不过度依赖。不是不爱,不是不思念,而是保持自我的完整性,即使在分离中也能安然存在。她小口喝着茶,开始规划独自的一周。
上午是绘画治疗,下午要见陈医生,明天要去福利机构做志愿者——这些是固定的安排。但除此之外的时间,需要填充。祁夜在时,他们的日常有种自然的节奏:一起早餐,他工作她画画或看书,午间散步,偶尔外出晚餐或看电影。现在这个节奏被打断了。
就在她思索时,手机震动。不是祁夜,而是志愿者机构的群消息提醒:**“本周六宠物领养活动,急需临时寄养家庭!”**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一只黄白相间的幼犬蜷缩在笼子里,眼神湿润而警惕。
周芷宁的心被轻轻触动。她点开大图,那是一只大概三个月大的小土狗,耳朵半垂着,身上有伤痕愈合后的痕迹,但毛色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配文写着:“车祸幸存者,已康复,亲人但胆小,需要一个耐心温暖的家。”
她盯着那张照片很久,想起祁夜母亲日记里的一句话:“夜儿五岁时求我养狗,但祁正华不允许,说有失身份。” 也想起自己童年时,母亲曾答应她十岁生日时送一只小狗,但那个生日前三个月,母亲确诊癌症,承诺无疾而终。
一个念头悄然萌生。
她没有立刻决定,而是先完成了上午的安排。绘画治疗中,她不知不觉又画了向日葵,但这次在花丛下方,她加了一个小小的、毛茸茸的身影。治疗师注意到了这个变化。
“新元素。”治疗师温和地说。
“一个想法。”周芷宁解释,“关于领养一只狗。”
“这对你的康复可能有好处。”治疗师点头,“照顾另一个生命可以增强自我价值感,建立日常规律,并提供无条件的陪伴。但前提是,你真的准备好了这个责任。”
下午见陈医生时,她提出了这个想法。陈医生沉吟片刻:“从心理健康角度,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但我要提醒你,宠物不是药,它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需要长期的承诺。而且,”他顿了顿,“祁先生会同意吗?”
这是周芷宁没有考虑到的。她和祁夜的关系建立在“平等协商”的基础上,领养宠物这种影响两人生活的决定,确实需要他的同意。
“我会问他。”她说。
当晚的视频通话,祁夜看起来有些疲惫。苏黎世是傍晚,他刚结束一场艰难的谈判,回到酒店房间。背景是奢华的湖景套房,但周芷宁只注意到他眼底的阴影。
“你脸色不好。”她直截了当。
“对方很难缠。”祁夜解开领带,动作有些粗暴,“不过解决了。你怎么样?第一天一个人,习惯吗?”
“有点太安静了。”周芷宁如实说,“但我有个想法。”
她讲述了宠物领养活动,展示了那只小黄狗的照片,表达了意愿,也转达了治疗师和陈医生的看法。整个过程中,她观察着祁夜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到思考,再到某种复杂的犹豫。
“我不确定这是好主意。”祁夜最终说,声音谨慎,“养宠物是长期责任,而且我们……”
“我们什么?”周芷宁轻声问,“不适合?太忙?还是你觉得我们连一只狗都照顾不好?”
“不是那个意思。”祁夜揉了揉眉心,“我是担心,如果未来我们……如果有变动,狗怎么办?而且公寓的管理规定可能不允许养宠物。”
这些实际考量是合理的,但周芷宁听出了言外之意——祁夜对“家庭”这个概念依然抱有深深的不安。宠物是家庭的组成部分,而他的童年家庭是破碎的,他成年后构建的家庭始于病态的囚禁。一只狗象征的平凡温暖,对他而言可能是陌生的、甚至令人恐惧的领域。
“我们可以先做临时寄养。”周芷宁提出折中方案,“只是两周,看看适不适合。如果不合适,就帮它找到永久家庭。至于公寓规定,我问过了,只要做好登记,小型犬是允许的。”
祁夜沉默了很久,屏幕那端的他眼神飘向窗外的苏黎世湖,湖面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波光。周芷宁耐心等待,没有催促。
“如果你真的想。”他终于说,声音里有一丝妥协的意味,“但有几条原则:第一,不能让它进卧室,我的过敏史你不知道;第二,所有相关事务你负责,我工作太忙;第三,如果出现任何问题——健康、行为、或者影响我们的生活——我们重新讨论。”
典型的祁夜式回应:用条件和控制来应对不确定性的焦虑。但周芷宁这次没有感到被冒犯,因为她听出了他努力尝试的意愿。
“平等协商。”她微笑,“我同意这些条件。但如果它真的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你也要参与,至少偶尔。”
祁夜的脸上闪过一丝类似恐惧的表情,但很快被掩饰过去:“到时再说。”
通话结束前,周芷宁注意到祁夜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她问。
“你一个人在家,真的安全吗?”他眉头紧锁,“我觉得应该让阿香回来,或者安排个保镖在楼下。”
“你说过,知道我在哪的人越少越好。”周芷宁提醒他,“而且我有应急按钮,小区安保也很严密。我答应你,除了治疗和志愿者活动,我不会乱跑。”
祁夜显然不满意,但没有坚持。挂断视频后,周芷宁坐在沙发上,感受着公寓的寂静。窗外,城市的灯光逐一亮起,而她的目光落回手机上那张小黄狗的照片。
## 小生命的到来
周六早晨,周芷宁独自前往宠物领养活动现场。地点在一个社区公园,临时搭起的帐篷下,十几个笼子排列着,猫狗的声音混杂着志愿者的解说和围观者的交谈。春日的阳光很好,空气中飘荡着青草、动物和咖啡的混合气息。
她直接走向那只小黄狗的笼子。现场看,它比照片上更小,更瘦弱。见到有人靠近,它没有吠叫,而是怯生生地向后退,缩到笼子角落,但眼睛一直盯着她。
“它叫小葵。”一个年轻的志愿者女孩走过来,手里拿着登记表,“因为是被人在向日葵田附近发现的。很亲人,但需要时间建立信任。”
“小葵。”周芷宁蹲下身,轻声呼唤。小狗的耳朵动了动,但没有靠近。
志愿者详细介绍了小葵的情况:三个月大,雌性,遭遇车祸后左后腿骨折,已手术康复,现在行动稍有跛行但无大碍。疫苗齐全,已绝育。性格温顺,但显然有过创伤经历,对突然的声响和动作非常敏感。
“很多人看到它走路的样子就放弃了。”志愿者叹息,“但它真的很乖,只是需要耐心。”
周芷宁看着笼子里那双湿润的棕色眼睛,仿佛看到了某种熟悉的东西——创伤后的警惕,对世界的畏惧,以及对温暖的渴望。她伸出手指,缓缓探进笼子缝隙。
小葵犹豫了很久,鼻尖微微抽动,嗅着陌生的气味。然后,极其缓慢地,它向前挪了一小步,又一步,最后用湿漉漉的鼻子碰了碰她的指尖。
那个瞬间,周芷宁的心柔软成一片。
登记手续很简单。因为是临时寄养,只需要身份证明和联系方式。志愿者给了她一个用品包:狗粮、食盆、牵引绳、玩具,还有小葵的病历和兽医联系方式。
“两周后我们会回访,如果您决定正式领养,再办正式手续。”志愿者笑着把装着小葵的便携笼递给她,“祝你们相处愉快。”
抱着笼子回家的路上,小葵一直很安静,只是偶尔发出细小的呜咽。周芷宁低声安慰:“别怕,我们回家。”
公寓里,她按照网上的指导,先让小葵在笼子里观察新环境。她布置了休息区——客厅角落的软垫、水碗、食碗,还有几个玩具。然后她打开笼门,退到几米外坐下,翻开一本书,给小葵时间去探索。
足足半小时,小葵才小心翼翼地踏出笼子。它先嗅了嗅地面,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向水碗,喝了几口,又警惕地环顾四周。周芷宁继续低头看书,用余光观察,避免直接的目光接触——那对紧张的动物来说可能是威胁。
慢慢地,小葵的探索范围扩大了。它嗅了沙发腿、茶几、地毯,最后停在周芷宁脚边几厘米处,抬头看着她。
周芷宁放下书,伸出手,手掌向上,静止不动。小葵凑近嗅了嗅,然后——出乎意料地——将下巴轻轻搁在了她的手心。
这个充满信任的动作让她眼眶发热。她保持姿势,感受着小狗温热的呼吸和柔软的下巴。几分钟后,小葵在她脚边蜷缩下来,睡着了,发出细微的鼾声。
那天下午,周芷宁取消了所有安排,专心陪伴这个新成员。她发现小葵虽然胆小,但聪明,很快学会了在指定的尿垫上排泄。它对玩具感兴趣,尤其喜欢一个会发出吱吱声的小松鼠玩偶。它走路时的跛行在放松时几乎看不出来,只有紧张或快速移动时才明显。
傍晚的视频通话,祁夜看到了背景里的小葵。小狗正好奇地咬着周芷宁的拖鞋,一瘸一跛地拖着走。
“这就是它?”祁夜的表情复杂。
“它叫小葵。”周芷宁抱起小狗,让它面对摄像头,“打个招呼。”
小葵盯着屏幕里的陌生人,耳朵竖起,没有叫,但尾巴轻轻摇了摇。
“它似乎不太爱叫。”周芷宁补充,“一整天都没怎么出声。”
“好习惯。”祁夜评论,然后问,“公寓没被破坏吧?”
“目前没有。它很乖。”
短暂的沉默。周芷宁等待祁夜更多的反应,但他只是点点头:“照顾好自己……和它。我后天飞柏林,行程会更紧,可能不能每天视频。”
“工作顺利吗?”她注意到他眉宇间的疲惫。
“有些……意料之外的阻力。”祁夜没有细说,“但能处理。你那边呢?真的没事?”
这个问题今天问了第三次。周芷宁感到一丝不安:“为什么这么问?你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祁夜回答得太快,“只是担心。毕竟李轩还没找到,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他转移话题,“小葵需要什么特别的东西吗?我可以让人送过去。”
周芷宁列举了几样:更舒适的狗床,磨牙玩具,还有兽医推荐的关节保健品。祁夜认真记下,承诺明天就安排人送来。
通话结束后,周芷宁抱着小葵坐在沙发上。小狗在她怀里放松地打着哈欠,露出粉色的舌头和细小的牙齿。她抚摸着它柔软的皮毛,感受着生命的温度和重量。
这个小小的生命依赖着她,这份责任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照顾另一个生命,某种程度上是在照顾自己内在那个受伤的孩子——那个需要耐心、需要温柔、需要在安全的环境中慢慢恢复信任的部分。
夜幕降临,她给小葵喂了晚餐,然后自己简单吃了沙拉。按照祁夜的要求,小葵睡在客厅的狗床上,卧室门关闭。但周芷宁半夜醒来两次,悄悄开门查看,每次都看到小葵睁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垫子上,听到声音就竖起耳朵。
第二次查看时,她心软了,在狗床旁的地板上铺了毯子,躺下来。小葵犹豫了一下,然后慢慢挪过来,蜷缩在她腿边,终于沉沉睡去。
周芷宁躺在地板上,感受着小狗温暖的体温和规律的呼吸,在黑暗中微笑。这个非正统的安排,如果祁夜知道一定会皱眉,但此刻,她只感到一种完整的平静。
## 意外与联结
领养小葵的第三天,意外发生了。
早晨散步时,一只没牵绳的大型犬突然冲过来。主人远远喊着“它很友好”,但那只狗直扑小葵。小葵惊恐地尖叫,拖着瘸腿想逃,却被逼到墙角。周芷宁本能地挡在小狗前面,对那只大狗喊“停”,但无济于事。
混乱中,大狗撞倒了她。她摔在地上,手肘擦破,而小葵在极度恐惧下做出了意想不到的反应——它没有逃跑,而是冲到她前面,对着比它大五倍的大狗发出了生平第一次响亮的、凶猛的吠叫。
那叫声充满了保护欲和愤怒,完全不像胆怯的小狗。大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击惊住,后退了两步。这时主人终于赶到,拉走了自己的狗。
周芷宁坐在地上,手肘流血,但顾不上自己,先检查小葵。小狗还在发抖,但坚持站在她身前,对着远去的威胁方向持续低吼。
“小葵,没事了,没事了。”她抱住它,感受到它心脏剧烈跳动。小葵舔了舔她的脸,然后开始舔她流血的手肘。
那一刻,某种深刻的联结建立了。不是主人与宠物的单方面照顾,而是互相守护的伙伴关系。小葵克服了天生的恐惧来保护她,而她将永远记得这份勇气。
回家处理伤口时,她接到了祁夜的视频请求。看到她的绷带,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怎么回事?”
她解释了经过,尽量轻描淡写。但祁夜的眼神锐利:“哪条路?什么时间?什么样的狗?主人长什么样?”
“只是意外。”
“可能不是。”祁夜的声音紧绷,“我已经让人查了。那只狗可能被故意放出来。”
“祁夜,你这是偏执。”周芷宁叹气,“世界上不是所有事都是阴谋。”
“在李轩和他背后的人被找到之前,我不能冒险。”他坚持,“从明天开始,你出门必须有安保陪同。我已经安排了人,他们会保持距离,但必须确保你的安全。”
周芷宁想抗议,但看到屏幕里祁夜眼下深重的阴影和几乎失控的焦虑,她妥协了:“好吧。但不要打扰我的正常生活。”
“他们不会。”祁夜稍微放松了些,然后目光落在她身后,“它还好吗?”
小葵正好走到镜头范围内,一瘸一跛但坚定地叼来一个玩具,放在周芷宁脚边,然后抬头看她,尾巴轻摇。
“它今天救了我。”周芷宁轻声说,抚摸着小狗的头,“在它害怕的时候,选择了保护我。”
祁夜沉默了很长时间。屏幕那端,柏林的夜晚,他独自坐在酒店房间,看着一只瘸腿的小狗和他爱的女人之间的温柔互动。某种冰冷坚硬的东西在他眼中融化了。
“照顾好它。”他最终说,声音里有种陌生的柔软,“也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周芷宁回应,“你听起来很累。”
“谈判不顺利。”祁夜承认,“有些旧敌在作梗。但我能处理。还有四天,我就回来了。”
那天晚上,周芷宁破例让小葵进了卧室。小狗蜷缩在床边的地毯上,她伸手就能摸到它的头。每当她翻身或发出声响,小葵就抬起头,确认她没事后再躺下。
深夜,她做了噩梦——不是常见的关于母亲或自杀的梦,而是一个新的噩梦:祁夜在机场被人群冲散,她拼命寻找,却只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尽头,怎么喊都不回头。
她惊醒时呼吸急促,手心出汗。小葵立刻站起来,前爪搭在床沿,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她低声说,抚摸着小狗的耳朵,“只是梦。”
但那个梦留下的不安感持续到清晨。她给祁夜发了信息,没指望立刻回复,毕竟柏林才凌晨三点。然而五分钟后,他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了?”他的声音清醒,显然没睡。
“吵醒你了?”
“不重要。你很少这个时间发信息。”
周芷宁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噩梦的内容。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祁夜说:“我改签了机票。提前两天回来。”
“什么?你的工作——”
“处理得差不多了。”他的声音里有种决断,“剩下的可以远程。我明天晚上到家。”
“不需要这样,我只是做了个梦……”
“我需要。”祁夜打断她,声音低沉,“我也在担心,一直担心。早点见到你,我才能安心。”
挂断电话后,周芷宁抱着小葵,心情复杂。祁夜的保护欲依然强烈,甚至有些过度,但这次,她没有感到被控制,而是感受到一种被珍视的温暖。也许这就是平衡——在独立的边界内,允许彼此的脆弱和需要。
那天下午,她带着小葵去了宠物店,想给它买件新玩具作为勇敢的奖励。在店里,她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林医生,祁夜母亲生前的心理医生,现在已经退休。
老人认出了她(显然祁夜向他介绍过),温和地打招呼。看到小葵,他笑了:“好可爱的小家伙。祁夜养的?”
“实际上是我在照顾。”周芷宁解释,“临时寄养,可能正式领养。”
林医生蹲下身,伸出手让小葵嗅。小狗接受了这个陌生人,甚至允许他抚摸。
“它受过创伤。”林医生敏锐地注意到小葵的跛行和某些细微的紧张表现,“但它在恢复。动物和人一样,只要有安全的环境和耐心,就能愈合。”
他们简短交谈了几句。离开时,林医生忽然说:“祁夜母亲生前最后一年,也曾想养只狗。但祁正华坚决反对。如果当时有这样一个伴侣,也许……”他没有说完,只是叹息,“很高兴看到祁夜现在有了你,也有了它。家庭需要多种形式的温暖。”
这句话让周芷宁在回家的路上陷入沉思。家庭。温暖。这些对祁夜来说曾经是陌生甚至可怕的概念。但现在,他们正在一点一点构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完美家庭,而是一个有伤痕、有历史、有复杂性的真实家庭。
## 合:归途与暗影
祁夜提前回来的那天,周芷宁特意准备了晚餐。不是什么豪华大餐,只是简单的家常菜——他喜欢的红烧排骨,清炒时蔬,还有汤。小葵似乎也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氛,兴奋地在门口和厨房之间来回跑动。
晚上七点,门锁转动。祁夜推门进来时,风尘仆仆,行李箱还立在身后,脸上是长途飞行后的疲惫。但他的眼睛在看到她的瞬间亮了起来。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她脚边的小葵身上。
小葵的反应出乎所有人意料。它没有吠叫,没有躲藏,而是慢慢走向这个陌生人,嗅了嗅他的裤脚,然后坐下来,抬头看着他,尾巴轻轻摇晃。
祁夜僵住了。周芷宁知道他在等什么——等狗叫,等攻击,等任何需要他应对的威胁。但小葵只是安静地坐着,仿佛在说:我接受你成为这里的一部分。
“它……”祁夜的声音有些干涩。
“它很聪明,知道谁是家人。”周芷宁微笑。
祁夜蹲下身,这个动作很慢,很谨慎。他伸出手,就像周芷宁第一次做的那样,手掌向上,静止不动。小葵凑近嗅了嗅,然后做了同样的事——将下巴轻轻搁在他的手心。
那一刻,祁夜的表情出现了裂痕。那个总是紧绷的、防备的男人,眼神柔软得像融化的冰。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小葵的头,动作生疏但温柔。
“欢迎回家。”周芷宁说。
晚餐时,小葵趴在祁夜脚边,偶尔用鼻子碰碰他的腿。祁夜起初有些不自在,但没有驱赶。他讲述了欧洲之行的细节——那些“意料之外的阻力”原来是他父亲旧部下的刁难,那些人不满他掌控了祁氏大权,想在欧洲市场给他制造麻烦。
“但我解决了。”祁夜轻描淡写,但周芷宁知道他省略了多少艰难的斗争。
“李轩呢?有线索吗?”
祁夜的脸色沉下来:“消失了。彻底消失了。他最后一次出现是五天前在机场,但没有登机记录。可能用了假身份出境,也可能还在国内躲着。”
“那个背后的人?”
“也没有头绪。”祁夜放下筷子,“但我有种感觉,他们还没放弃。只是暂时撤退,等待更好的时机。”
周芷宁感到一阵寒意。她看向脚边的小葵,小狗正安心地打着瞌睡,完全不知道这个家庭的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也许我们应该考虑搬个家。”祁夜忽然说,“更安全的地方,有更好的安保系统,也有院子,可以让它自由跑动。”他指了指小葵。
“你同意正式领养它了?”周芷宁抓住重点。
祁夜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它保护了你。而且……”他难得地有些笨拙,“有它在,这个家感觉更……完整。”
这个承认让周芷宁眼眶发热。她握住他的手,铂金手链下的疤痕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饭后,他们一起带小葵散步。春夜的暖风拂面,路灯在湿润的人行道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小葵走在他们中间,牵引绳有时会将两人轻轻拉近。这平凡的一幕——夫妻遛狗——对他们来说却有着不平凡的意义。
“我母亲会喜欢这样的夜晚。”祁夜忽然说,声音很轻,“她总是被关在豪宅里,但渴望平凡的生活。养只狗,散散步,和爱的人一起。”
“她现在知道了。”周芷宁轻声说,“她会欣慰的。”
回家后,小葵在新买的狗床上睡着了,抱着那个吱吱叫的松鼠玩具。周芷宁和祁夜坐在沙发上,分享一杯茶。两人都疲惫但平静。
“下周我联系正式领养的手续。”周芷宁说。
“好。”祁夜将她揽入怀中,“我们可以一起给它选个新项圈。”
这是他们第一次共同规划与小葵相关的未来。周芷宁靠在他肩头,感受着这份简单而真实的幸福。
夜深了,他们准备休息。小葵被留在客厅,但这次祁夜没有坚持关卧室门。
“留条缝吧。”他说,“这样它能看到我们,也许会更安心。”
周芷宁惊讶地看着他。祁夜有些不自在地补充:“书上说,狗是群体动物,需要感到自己是群体的一部分。”
她笑了,吻了吻他的脸颊:“你在查养狗的资料?”
“只是随便看看。”他否认,但耳根微红。
那一夜,他们相拥而眠,卧室门开着一道缝,客厅的光线透进来,小葵的身影隐约可见。周芷宁在入睡前想,这就是家了——不完美,有伤痕,有过去的阴影,但也有温暖的当下和充满希望的未来。
而在城市另一端的廉价旅馆房间里,李轩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画面来自周芷宁小区对面大楼的某个窗户,角度正好能看到她公寓客厅的窗户。虽然拉上了窗帘,但偶尔有人影晃动。
他身边的桌上摊开着几张照片:周芷宁带狗散步,周芷宁在宠物店,周芷宁和祁夜晚上一起遛狗。
最后一张照片上,祁夜正蹲下身抚摸那只黄白相间的小狗,表情是罕见的温柔。
李轩的手指划过照片中周芷宁微笑的脸,眼神痴迷而疯狂。
“很快,芷宁。”他低声自语,“很快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家。和我在一起,只有我们两个人,没有狗,没有他,没有过去的阴影。”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无色液体。然后打开另一个加密聊天窗口,输入:
**“准备进入下一阶段。需要制造一次‘意外’,让她落单。宠物是个好切入点。”**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
**“明白。已安排兽医诊所的‘突发事件’。时间定在下周三上午十点。”**
李轩关掉电脑,走到窗边。夜色深沉,城市依然灯火通明。他想象着周芷宁在那个公寓里,和祁夜、和那只狗,过着虚假的幸福生活。
但这一切都将是短暂的,他告诉自己。很快,他就会把她带回她该在的地方——他身边。至于那只狗,至于祁夜,都是需要清除的障碍。
他打开手机,翻到一张旧照片:十七岁的周芷宁在校园里回头对他微笑,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她脸上,美好得不真实。
“等我。”他对着照片说,声音温柔得像情人的低语,“这一次,我们永远在一起。”
窗外的夜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警笛声。城市从未真正沉睡,正如阴谋从未真正停止。而在温暖的公寓里,小葵在睡梦中轻轻抽搐了一下,仿佛感知到了某种无形的威胁。
周芷宁在卧室里翻了个身,无意识地靠近祁夜。祁夜在睡梦中抱紧她,手腕上的铂金手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覆盖着已经完全愈合的疤痕。
愈合不是遗忘,而是带着伤痕继续生活。但有时,伤痕会吸引新的伤害,正如温暖会吸引寒冷的觊觎。
喜欢病娇总裁的傲娇小公主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病娇总裁的傲娇小公主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