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现代世界的第十天,谭淼淼的身体在精心的调理和复健下,恢复速度惊人,已经可以短暂下床行走。她心中那件最重要的事情,也越来越清晰和迫切——找到李岩在这个世界的家,找到他的父母,亲手将那封跨越时空的家书和画像,交到他们手中。
根据李岩记忆中的零星信息——北部战区、父亲是高级军官、姓氏李——以及谭淼淼醒来后利用有限网络权限进行的谨慎查询,结合一些模糊的新闻报道和内部流传的只言片语,目标范围被逐渐缩小。
最终,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午后,在谭父一位曾在军方有些关系的老朋友的暗中指引和陪同下,谭淼淼和父母来到了首都西郊一个环境清幽、戒备极其森严的军队大院外。高墙、电网、目光锐利的哨兵,无不显示着这里的不同寻常。经过繁琐的身份核实、电话确认和内部人员的接引,他们才得以进入。
院内绿树成荫,道路整洁,一栋栋独立的小楼风格简朴庄重。他们停在了一栋门前种着几棵松柏的灰色二层小楼前。接引的军官低声对谭父说了句“李老首长在家”,便敬礼离开。
按响门铃,片刻后,门被打开。开门的一位穿着整洁便装、头发花白却梳理得一丝不苟、身姿依旧挺拔如松的老人。他的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即使在家中,也自然流露出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与肃穆。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肩膀上那虽然已换成便服软肩章,却依然清晰可辨的三星将衔痕迹。
谭淼淼的心猛地一颤。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这位与李岩眉宇间有五六分相似、气势不凡的老人,她还是瞬间湿了眼眶。这就是李岩的父亲,那位在他口中“严肃却深爱家人”的将军。
李父的目光扫过门口的三人,在谭淼淼苍白的脸上和那双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显然已经接到了通知,知道有“重要访客”,但眼中依旧带着审视。
“李将军,您好,冒昧打扰。”谭父上前一步,态度恭敬而不失礼节,“我是谭明远,这是我爱人周芳,这是小女淼淼。我们……是为李岩的事情而来。”
听到“李岩”两个字,李父那古井无波般的眼神骤然收缩了一下,一股深沉的痛楚与锐利探究交织的情绪迅速掠过。他侧身让开:“请进。”
客厅布置得简洁硬朗,没有多余的装饰,沙发是老式的军用款式,墙上挂着大幅的军事地图和几张合影。一位气质温婉、头发也已斑白的老妇人从里间走出,看到有客人,尤其是看到谭淼淼时,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本能般的关注。
“这是内子。”李父简单介绍。李母对客人点了点头,目光却忍不住落在谭淼淼身上。
分宾主落座,气氛有些凝滞。谭淼淼能感觉到,李父李母身上笼罩着一层厚重的、经年累月的悲伤。李岩的“牺牲”,显然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法弥补的创伤。
谭父深吸一口气,知道开场必须直指核心:“李将军,李夫人,接下来我们要说的事情,可能非常离奇,甚至难以理解。但请相信,我们没有任何恶意,也不是精神异常。这一切,都和李岩有关。”
李父坐姿笔挺,双手放在膝上,声音低沉:“李岩……他已经牺牲八年了。你们能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的语气里带着警惕,也有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被再次触碰伤口的痛。
谭淼淼从随身携带的、保护得极好的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枚蟠龙玉佩,轻轻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温润的白玉在略显昏暗的客厅里,仿佛自带光华。
“李将军,李夫人,请先看看这个。”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李母的视线接触到玉佩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震,低呼一声:“这……这是……”她几乎是扑过来,颤抖着手拿起玉佩,仔细端详,泪水瞬间盈满眼眶,“这……这是小岩从小就戴在身上的!是他奶奶给他的传家古玉!背面……背面应该有个很小的‘岩’字刻痕!”她翻转玉佩,果然在龙尾缠绕处,找到了那个几乎微不可察的刻痕。“他牺牲后……这玉佩怎么也找不到了,我们都以为……以为遗失了或者……”
李父的瞳孔也骤然放大,他拿过玉佩,指尖摩挲着那个刻痕,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这玉佩,他太熟悉了,绝无伪造可能。
“玉佩……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李父的声音更加低沉,紧紧盯着谭淼淼,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
谭淼淼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开始平静地叙述。她没有一开始就抛出“穿越”这个爆炸性词汇,而是从自己三年前昏迷说起,说到醒来时身处古代山洞,遇到一个身中剧毒、自称李岩的华服男子。
“……他当时毒发濒死,却将这枚玉佩赠给我,说若有机会,可凭此物寻他。”谭淼淼的讲述,将两个时空的李岩,通过一枚玉佩,巧妙地联系了起来。
随着她的讲述逐渐深入,描述那个“李岩”的相貌、性格、说话时不经意的小动作、甚至一些只有家人才知道的童年趣事和习惯时,李父李母的脸色从震惊、怀疑,逐渐变成了难以置信和激动。
“他……他真的这么说?他小时候偷偷拆了我手枪的事,除了家里没人知道!”李父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说他最想吃妈做的红烧肉,说梦里都馋……”李母已经泪流满面,紧紧抓着玉佩。
当谭淼淼终于说出“穿越”,说出大夏朝,说出李岩在那里成为皇帝,开创盛世,并且提到“苏晚晴”这个名字和2075年时,李父猛地站了起来!
“等等!你说……苏晚晴?来自2075年?”李父的脸色变得极其严肃,甚至有一丝谭淼淼看不懂的惊悸,“你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吗?”
谭淼淼坦然道:“她是大周的皇太后,也是时空潜航者。是她检测确认了李岩无法返回,也是她给了我回来的机会。”
李父缓缓坐回沙发,与妻子交换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眼神。沉默良久,他才仿佛耗尽了力气般,低声道:“‘烛龙’计划……原来……传说是真的。”
在谭淼淼和父母困惑的目光中,李父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透露了一些绝密信息:“‘烛龙’是最高级别的时空理论探索项目代号,仅限于极少数核心层知晓。我们这个时代已经有研究团队在做这项研究工作了。你居然能说出这个名字和准确年份……”这几乎是从侧面印证了谭淼淼故事中最离奇的部分。
最后,谭淼淼拿出了那封厚厚的家书和那张小小的全家福画像,双手递到李母面前:“这是他……写给二位的信。还有,这是我们在那边的……全家福。”
李母几乎是抢一般接过信和画像。展开信纸,看到那熟悉的、却比记忆中更加刚劲沉雄的笔迹,看到开头的“父亲、母亲大人敬启”,她的泪水便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泣不成声。李父凑近,看着信中的内容,看着画像上那与儿子极其相似的年轻帝王,看着他身边温婉美丽的皇后,以及三个活泼可爱的孙儿孙女,这位铁血一生的老将军,眼眶也瞬间红了,他猛地背过身去,肩膀几不可察地耸动着。
信很长,李岩详细诉说着另一个世界的经历、对父母的思念愧疚、对妻子的深爱、对孩子的期许。信中的情感真挚浓烈,细节详实,字里行间透出的心性与价值观,与他们的儿子李岩一脉相承,却又多了经天纬地的气度。
良久,李父才转过身,眼中血丝未退,却已恢复了大部分冷静。他看向谭淼淼,目光已然不同,带着一种审视后的接纳与深深的感慨:“孩子……苦了你了。也难为你了。”
这一声“孩子”,让谭淼淼的泪水再次决堤。她知道,自己得到了认可。
“他说……他很好,让你们不要挂念。”谭淼淼哽咽道,“他说,他有了自己的天地,自己的责任,还有了家人。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二老。”
李母紧紧搂着那封信和画像,像是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哭又笑:“好……好……活着就好,在哪里都好……成了家,有了孩子,好……真好!”巨大的惊喜和释然,冲淡了多年的哀伤。
李父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八年的沉重郁结都吐了出来。他看向谭淼淼,眼神温和而坚定:“孩子,你这次回来……是暂时的?”
谭淼淼点点头,亮出手腕。虽然那里没有手环:“一个月。我必须回去。他们在等我。”
李父沉默片刻,缓缓道:“我尊重他的选择,也尊重你的选择。那个世界,或许才是他真正发挥才能的舞台。只是……”他顿了顿,声音有些艰涩,“替我告诉他,爸爸……以他为荣。无论他在哪个时空,他都是我的儿子,是共和国的骄傲。让他……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和孩子们。”
李母也拉着谭淼淼的手,泪眼婆娑:“孩子,谢谢你……谢谢你带来他的消息,谢谢你在那边陪着他……以后,你也要好好的……有机会,再回来看看我们……”
这一刻,两个时空,两个家庭,因为一份深沉的爱与一份离奇的缘分,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悲伤未曾消失,却被一种跨越维度的慰藉与希望所照亮。客厅里,泪水与低语交织,诉说着人间至情,也见证着不可思议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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