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理将香囊凑近鼻尖轻嗅的动作，让整个琼华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女子是疯了不成？明知有毒，还敢去闻？！
柳氏眼中的得意瞬间化为惊愕与一丝慌乱。
林知理放下香囊，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太子赵寰身上，声音清晰而稳定，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殿下明鉴，诸位大人明鉴。此香囊，并非臣女之物。”
“狡辩！”柳氏立刻尖声反驳，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众目睽睽之下从你身上发现，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
“敢问二夫人，”林知理转向柳氏，眼神锐利如刀，“您如何断定，此香囊是‘毒物’？这位老夫人只是闻了香气便突发不适，尚未经御医查验，二夫人便一口咬定是香囊有毒，莫非……二夫人早已知道这香囊内里乾坤？”
柳氏脸色骤变，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失言，强自镇定道：“我……我不过是根据老夫人症状推断！若非有毒，老夫人怎会如此？”
“推断？”林知理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仅凭推断，便能给人定下谋害宗亲的死罪吗？那臣女是否也可推断，是有人故意将此物塞给臣女，再构陷于臣女？”
她不待柳氏反驳，再次面向太子，朗声道：“殿下！此香囊香气清冽，虽夹杂药草苦味，但其中几味安神药材，如合欢皮、远志，宫中御药房亦有记录可查，并非罕物。若真是剧毒之物，气味必然刺鼻难掩，岂能如此清幽？且——”
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那晕厥的老夫人和周围几位女眷：“若此香囊之毒，仅凭嗅闻便能令老夫人如此严重，为何同在殿内，距离臣女更近的诸位夫人、小姐，却并无一人有类似不适？难道这毒物，竟能识人而噬，只针对老夫人一人不成？”
这一连串的反问，逻辑清晰，直指要害。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不少人脸上露出思索之色。确实，若香气真如此剧毒，为何只有一人中招？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煞白，指着林知理：“你……你强词夺理！”
就在这时，奉命前去查验香囊和老夫人的御医匆匆返回，跪地禀报：“启禀太子殿下，经臣初步查验，香囊内确为安神药材为主，虽混有少许朱砂，但剂量轻微，绝不足以通过嗅闻便导致如此重症。而老夫人……脉象虽紊乱急促，却更似……更似急怒攻心，痰壅气堵之症，并非中毒之象！”
御医的话，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柳氏心头！
不是中毒！是急怒攻心！
“不！不可能！”柳氏失态地尖叫起来，“她明明收了香囊！她……”
话一出口，她猛地捂住嘴，眼中充满了惊恐！
林知理等的就是这一刻！她立刻抓住话柄，逼问道：“二夫人怎知臣女‘收了’香囊？方才臣女只言此物并非臣女所有，却从未提及‘收受’二字！二夫人若非早知道有人会将此物塞给臣女，又怎会脱口而出？！”
轰！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柳氏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瞬间，所有怀疑的目光都从林知理身上，转移到了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柳氏身上！
就连林文正，也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带着愤怒与失望的眼神看向柳氏。
林知雅更是吓得噤若寒蝉，缩在一旁不敢出声。
“我……我……”柳氏语无伦次，百口莫辩，巨大的恐惧和事情败露的绝望让她几乎崩溃。
太子赵寰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案：“柳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宴之上，行此构陷之事！来人！”
“殿下且慢！”
就在侍卫准备上前拿下柳氏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淮阳郡王赵慷突然开口。他站起身，对着太子微微拱手：“太子殿下，此事尚有蹊跷。纵然柳氏有构陷之嫌，但这香囊出现在林三小姐身上是事实。或许……是有人利用了柳氏此举，行那一石二鸟之计呢？还需细查才是。”
他将水再次搅浑，意图保住柳氏，或者说，保住柳氏背后可能牵扯出的线索。
太子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权衡。
就在这局势再次陷入胶着之际，异变再生！
原本瘫软在地、仿佛随时会晕过去的柳氏，突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双眼猛地凸出，脸上迅速弥漫开一股不正常的青黑之色！
她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可怕声响，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
“母亲！”林知雅吓得尖叫。
“柳姨娘！”众人皆惊！
御医慌忙上前查看，刚搭上脉搏，脸色瞬间大变：“殿下！这……这是中毒之兆！剧毒！”
话音刚落，柳氏猛地喷出一口漆黑如墨、散发着腥臭的血液，身体剧烈地痉挛了几下，最终瞪大着充满恐惧与不甘的双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再无生息。
死了？！
柳氏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中毒身亡？！
琼华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惊呆了。
林知理看着柳氏那迅速失去生命光彩的尸体，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恶臭，心脏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灭口！
这是赤裸裸的灭口！就在太子即将深究，真相可能被揭开的瞬间，柳氏被人以这种决绝的方式灭口了！
是谁？往生阁？淮阳郡王？还是……隐藏在更深处的黑手？
那毒，是如何下的？何时下的？
林知理猛地想起柳氏离席的那片刻，想起她回来时那隐秘的得意……难道毒在那时就已经……
她下意识地看向淮阳郡王赵慷，只见他脸上也适当地露出了“震惊”之色，但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太子脸色难看至极，宫宴之上，朝廷命妇竟被当众毒杀！这是对皇权的赤裸挑衅！
“封锁大殿！任何人不得离开！”太子厉声下令，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侍卫立刻行动起来，刀剑出鞘，寒光闪闪，将整个琼华殿围得水泄不通。
林知理站在原地，感受着周遭的恐慌、猜疑与审视。柳氏死了，但她的死亡，非但没有结束一切，反而将更深的黑暗与危险，彻底引爆。
她低头，看着自己裙摆上那几点方才被葡萄汁液溅上的、微不足道的深色印记，又看了看柳氏身下那滩触目惊心的黑血。
下一个，会是谁？
(第2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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