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珩的别院位于京城西侧,远离喧嚣,高墙深院,守卫森严。林知理被安置在一处名为“听雪阁”的独立小院中,环境清幽雅致,一应俱全,但院外隐约可见巡逻护卫的身影,无声地宣告着她此刻的处境——既是保护,亦是软禁。
柳氏暴毙宫宴的消息,如同插上翅膀,早已传遍京城。尚书府庶女林知理,先是剑舞得圣心,继而卷入毒杀嫡母的惊天丑闻,最后被神秘贵人带走……种种离奇经历,让她成了街头巷尾最引人瞩目的谈资。
林知理无心理会外界风雨。她深知,柳氏之死绝非终点,而是更大风暴的开端。对方不惜在宫宴上公然灭口,其狠辣与能量远超想象。如今她置身于此,看似安全,实则如同置身于另一个无形的漩涡中心。
赵珩自那日将她送来后,便再未露面。送饭的哑仆,打扫的侍女,皆沉默寡言,如同提线木偶。这种刻意的隔绝与寂静,本身就是一种压力。
她必须弄清楚赵珩的真实意图,以及……他到底知道多少。
机会在第三日傍晚出现。那名如同影子般的随从无声地出现在听雪阁,带来了一摞书册——并非经史子集,而是各地风物志、漕运杂记,甚至还有几本涉及机关算学的孤本。
“公子吩咐,林小姐若觉烦闷,可翻阅解闷。”随从语气平板,放下书册便欲离开。
“且慢。”林知理出声唤住他,“请问,赵公子何时能拨冗一见?”
随从脚步一顿,并未回头:“公子事务繁忙,时机到了,自会相见。”
“是吗?”林知理走到那摞书册前,指尖拂过封面,状似无意地道,“这些书……倒是别致。尤其是这本《漕河督运考》,竟还夹着前朝军械监的废弃营造法式图样,真是难得。”
她敏锐地注意到,随从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是夜,林知理于灯下翻阅那本《漕河督运考》,注意力却全在那些被刻意夹入的、关于军械营造的残页上。图纸线条粗糙,标注模糊,但其中几处结构,与她母亲手记中隐晦提及的“特殊漕箱”似乎有某种关联。
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响。
林知理心中一动,吹熄了烛火。片刻后,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滑入室内,正是赵珩的那名随从。他依旧沉默,只将一个寸许长的细竹管放在桌上,随即转身便要融入黑暗。
“阁下留步。”林知理在黑暗中开口,“可是赵公子有何吩咐?”
随从停下脚步,背对着她,声音低沉:“公子只让我将此物交予小姐,并未多言。”
林知理拿起那冰凉的竹管,轻轻旋开,里面是一张卷起的细小纸条。就着窗外透入的月光,她看清了上面的字——“西郊,匠作营。”
西郊匠作营!那是隶属于工部,负责部分军械打造与维护的机构!柳氏贪墨的漕粮款项竟真的流向了那里?!
这信息太过惊人!赵珩将此讯息透露给她,意欲何为?借刀杀人?还是……进一步的试探?
她压下心中惊骇,对着那即将消失的背影道:“请转告赵公子,他要的东西,我可以帮他找。但我要知道,我母亲白氏,当年在西郊别院,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往生阁’与匠作营,又有何关联?”
那随从的身影在门口微微一顿,没有回答,瞬息间便消失了踪影。
室内重归寂静。林知理握着那小小的竹管,知道这是一场新的、更加危险的交易已经开始。赵珩给出了诱饵,而她,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才能换取活下去和查明真相的筹码。
西郊匠作营……那里定然是龙潭虎穴。但也是目前唯一可能找到军械倒卖直接证据,并触及往生阁核心的地方。
接下来的两日,林知理看似安分地待在听雪阁看书,实则暗中利用那些杂记和算学书籍,结合母亲手记中的零星线索,拼命推演着匠作营可能的地形、守卫以及那“特殊漕箱”的运作方式。她需要一份详尽的行动计划。
然而,就在她全神贯注之际,听雪阁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是淮阳郡王赵慷!
他依旧是那副看似和煦的模样,但眼底的算计与阴冷却毫不掩饰。他并未带太多随从,只身一人,仿佛只是偶然路过,前来拜访此间主人。
“林小姐,别来无恙?”赵慷打量着这间雅致却难掩禁锢气息的院落,语气带着几分玩味,“赵珩这小子,倒是会金屋藏娇。只是不知,他将你安置于此,是怜香惜玉,还是……别有所图呢?”
林知理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郡王殿下说笑了。臣女蒙赵公子相助,暂避风头,感激不尽。”
“相助?”赵慷嗤笑一声,踱步到窗前,看着外面森严的守卫,“只怕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罢。我那侄儿,心思深沉,可非良善之辈。柳氏死得不明不白,林小姐就不怕……步其后尘?”
他话中的挑拨与威胁毫不掩饰。
“臣女惶恐。”林知理垂眸,“柳姨娘之事,自有朝廷法度,臣女不敢妄加揣测。”
“好一个不敢妄加揣测。”赵慷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住她,“那不知林小姐对‘往生阁’,可敢揣测一二?”
林知理心脏猛地一缩!
赵慷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与寒意:“本王知道你在查什么。白氏的冤屈,漕粮的勾当,还有……匠作营的秘密。与虎谋皮,终被虎噬。若林小姐肯弃暗投明,本王或可保你平安,甚至……助你达成所愿。”
弃暗投明?林知理心中冷笑,只怕是才出狼窝,又欲引她入另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她正欲虚与委蛇,套取更多信息,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之声!
一名护卫匆匆而入,单膝跪地:“禀郡王,殿下!外面……外面来了大队京兆府的官差,手持府尹令牌,声称接到密报,要缉拿宫宴投毒案的要犯林氏!”
京兆府官差?缉拿要犯?
赵慷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林知理的心也沉了下去。京兆府……这背后,又是谁的手笔?是觉得赵珩的别院也不安全了,所以要强行将她带走灭口吗?
(第2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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