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
前文说到,李采臣因顾振庭带兵强请白七姑赴宴,那是勃然大怒,单臂提人,眼看就要在自家院子里跟宪兵队动手,把这四九城的天给捅个窟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正房门口,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喝止。
白七姑开口了。
她并没有急着冲过来拉架,而是坐在那张太师椅上,不紧不慢地将手里那颗刚剥好的茶叶蛋放在碗里。随后,她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尖上沾染的茶色,又站起身,优雅地整理了一下旗袍的下摆。
那动作,行云流水,透着股“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主母范儿。她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倒透着股“看猴戏”般的从容。
顾振庭被李采臣勒得白眼直翻,看见白七姑走来,就像看见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白七姑走到李采臣身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拍了拍李采臣那只青筋暴起、宛如铁钳般的大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这就出门买把葱:
“松手。当家的,多大点事儿啊?别让顾站长难做。人家也是听差办事,混口饭吃。”
李采臣喘着粗气,鼻孔里喷着两道白烟,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振庭,虽是不甘心,但媳妇的话不能不听。
“哼!”
他冷哼一声,手一松。
“噗通”一声,顾振庭双脚落地,踉跄着退了好几步,捂着脖子剧烈咳嗽,看李采臣的眼神里充满了忌惮。
李采臣没理他,回头看着白七姑,眼睛红得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
“媳妇!你别听他忽悠!这帮孙子没安好心!你进了那门,那就是肉包子打狗!那就是人质!”
“怎么说话呢?”
白七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
“谁是肉包子?谁是狗?”
说着,她从顾振庭手里拿过那张烫金的请帖,打开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笑容里,隐隐透着股子属于妖王的傲气与寒意:
“既然是执政夫人相邀,那是咱们李家的体面。我也正好想去见识见识,这执政府里的饭菜,到底有没有咱们家的豆腐脑香。”
“七姑!”李采臣急了,伸手就要去抢那请帖。
“啪。”
白七姑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很凉,也很软,但力气却大得惊人,稳稳地按住了李采臣的躁动。
她转过身,背对着顾振庭,那双眸子深深地看着李采臣,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只有他俩才懂的“狡黠”。
她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和安抚:
“怎么着?当家的,这就慌了?”
“你忘了我是谁了?”
李采臣一愣。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九尾天狐的真身。是啊,自家媳妇可是青丘的妖王啊!是比自己还横的主儿啊!
他刚才那是关心则乱,光想着她是自己媳妇,忘了她还是个能翻江倒海的大妖了。
“这……” 李采臣眨巴眨巴眼,心里的那股子恐慌瞬间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回过味儿来的憋屈。
虽然知道媳妇厉害,吃不了亏,但这帮孙子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这就是在打他李采臣的脸!
“可是……”李采臣还是觉得不爽,把头一扭,“那可是龙潭虎穴,我不在你身边,我……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七姑帮他理了理刚才因为发怒而凌乱的衣领,声音虽轻,却透着股子狠劲儿:
“硬拼是下策。这院子里还有这么多小的,真打起来,伤了谁都不好。他们想拿我当‘刀鞘’,来控制你这把刀。那我也正好去看看,这握刀的人,手腕子够不够硬。”
“放心,我既然敢去,心里自然就有底。”
李采臣看着她那双自信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点了点头。
“行。你去。”
他猛地转头,恶狠狠地瞪了顾振庭一眼,那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老顾,你给我听好了。我媳妇要是少了一根头发,我特么拿你是问!”
顾振庭擦了擦汗,赶紧鞠躬:“李先生放心,嫂夫人是贵客,没人敢造次。”
……
一刻钟后。
白七姑换上了一身绛紫色的织锦旗袍,外罩素绒坎肩,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气场全开,雍容华贵地走出了大门。
宪兵们分列两旁,那两辆黑色轿车的车门早已拉开。
上车前,她停下脚步,回过头。
看着那个站在门口、虽然不再恐慌但依旧咬牙切齿、满脸不爽的男人,她笑了。
“当家的,晚上别等我吃饭了。”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李采臣的肩膀,轻声说道:
“若是天黑了我还没回来……”
李采臣猛地握住她的手,用力之大,仿佛要把她的手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声音沙哑,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匪气:
“若是天黑了你没回来,我就把那铁狮子胡同给拆了!谁拦我我杀谁!天王老子也不行!”
白七姑笑了,笑得眼眉弯弯,那是对自家男人这种无脑护短的满意:
“行。那你把尺子擦亮了,等我信儿。”
说完,她不再犹豫,转身钻进了那辆黑色的轿车。
“砰!”
沉重的车门关上,隔绝了视线。
车队启动,引擎轰鸣,卷起一阵尘土,在宪兵的护送下,向着那座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执政府驶去。
李采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他手里死死攥着那根量天尺,指节都发白了。
直到车队的尾灯消失在胡同口,耿彪才敢凑过来,看着李采臣那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爷……咱……咱就这么看着嫂子被带走了?”
李采臣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车队消失的方向,那双“雷眼煞瞳”里,原本隐隐约约的金色电芒,此刻竟像是要把眼珠子烧穿一样,疯狂地跳动着。
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冷得像是从九幽地狱里飘出来的:
“看着?”
他猛地回身,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杀气,把耿彪都吓得退了一步。
“彪子,去,把门关上。”
“把这些日子咱们收的钱都拿出来!去黑市上,给我换成炸药!要最好的!要威力最大的!”
“他老段不是想玩吗?行!那咱们就陪他玩个大的!”
李采臣转身往回走,每一步都踩得地砖“咔咔”作响,杀气腾腾:
“今儿个晚上,我要让这四九城知道知道……敢打我媳妇的主意,是个什么下场!”
此时的李寓,风声鹤唳。
院子里,那个没脑袋的太监鬼默默地把磨好的剪刀放在了桌上,刀刃寒光闪闪。墙角的黄老二人立而起,对着天空龇了龇那口尖牙。
这李府的安生日子,彻底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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