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携着萧瑟与雷无桀,李莲花则以那神乎其神的“走路”身法紧随其后,四人很快便离开了繁华喧嚣的三顾城,一头扎进了城外莽莽的山林之中。
月华透过稀疏的枝叶洒下,在林间空地形成斑驳的光影。夜枭的啼叫与不知名虫豸的鸣唱交织,更显山野的寂静与幽深。
无心终于在一处较为开阔的溪流边停了下来,松开了萧瑟和雷无桀。他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一段极速奔行不过是热身而已,浅琥珀色的眼眸带着审视的笑意,看着随后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落地的李莲花。
“李先生这‘路’,走得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无心语带双关。
李莲花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温和一笑:“饭后消食,活动筋骨罢了。”
雷无桀一得自由,立刻跳到李莲花身边,心有余悸又充满好奇地低声道:“李先生,你刚才那真是走路?能不能教教我?”
萧瑟则冷着脸,揉着被无心抓得有些发麻的手腕,哼道:“妖僧,你掳我们到此,意欲何为?”
无心正要开口,神色却微微一动,目光投向侧前方的密林深处,嘴角那抹邪气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看来,今晚的客人,不止我们几位。”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自林中浮现。
一人身材高大魁梧,带着金属面具,眼神凶戾,背负一柄造型狰狞的巨刃,正是冥侯。另一人身姿曼妙,容颜娇美,手持一柄细长柔软的束衣剑,眼神却冰冷如霜,乃是月姬。
冥侯月姬,杀手榜上有名的组合,亦是之前黄金棺材的觊觎者之一。
“天外天的少宗主,果然名不虚传,竟能摆脱那么多人的追踪,找到这等清静之地。”月姬声音娇柔,话语却带着杀气,“只可惜,这地方风水不错,正好做你们的埋骨之地。”
冥侯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抽出了背后的巨刃“金巨刀”,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浓烈的杀气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惊起了林间栖息的飞鸟。
雷无桀瞬间紧张起来,摆出无方拳的起手式,火灼之术暗自运转。萧瑟也凝神戒备,手指在袖中扣住了几枚铜钱。
无心却似乎并不意外,反而好整以暇地抱臂旁观,笑道:“二位倒是执着。不过,想拿我的人头,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个本事。”他这话,竟是将萧瑟和雷无桀也划入了“他的人”范畴。
冥侯低吼一声,不再废话,金巨刀带着开山裂石之势,悍然劈向无心!刀风凌厉,卷起地上落叶纷飞。
无心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轻易避开,并未硬接,反而将战场引向了萧瑟和雷无桀的方向,口中还笑道:“两位,江湖险恶,光有赤子之心和精打细算可不够,总得见见血才行。”
他竟是有意借此机会,磨练萧瑟和雷无桀!
冥侯见目标转移,刀势一转,沉重的金巨刀化作一道金色旋风,笼罩向萧瑟。萧瑟眼神一凛,身法展开,如同狂风中的柳絮,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同时袖中铜钱激射而出,直取冥侯周身大穴,手法精妙,劲道刁钻。
另一边,月姬的束衣剑如同毒蛇出洞,剑光细密绵软,却又无孔不入,缠绕向雷无桀。雷无桀内力灼热刚猛,但经验欠缺,面对这诡异柔软的剑法,顿时有些手忙脚乱,无方拳的刚猛劲力屡屡被对方以柔克刚,引偏化解,身上很快便被划出了几道浅浅的血痕。
“嘿,傻小子,她的剑是软的,你跟她比什么招式变化?以力破巧,震她剑身!”无心在一旁看得分明,如同最苛刻的教习,出声指点。
雷无桀闻言,福至心灵,不再追求招式精妙,将火灼之术催发到极致,双拳赤红,不管不顾地一拳拳轰向那如同毒蛇般缠绕的束衣剑,灼热的拳风与阴柔的剑气不断碰撞,发出嗤嗤声响。
李莲花静静地站在战圈之外,靠在一棵老树下,目光平静地看着场中的激斗。他看得出,无心虽有利用冥侯月姬磨练二人的意思,但也时刻关注着战局,确保不会出现真正的生命危险。既然如此,他乐得清闲,正好借此观察北离武学的更多精妙之处。
然而,杀手终究是杀手。
久攻不下,月姬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与狠厉。她看出雷无桀经验不足,空有一身蛮力,卖了个破绽,引雷无桀一拳全力轰向她左肩。雷无桀不疑有他,果然中计,拳势用老,中门大开!
月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身形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避开了拳锋,手中束衣剑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刺向雷无桀毫无防备的右肩肩胛!这一剑若是刺实,不仅会重伤,剑气更会侵入经脉,极可能直接废掉雷无桀这条手臂的武功!
“小心!”萧瑟瞥见这一幕,惊呼出声,却被冥侯死死缠住,无法救援。
无心眼神一凝,正要出手干涉。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直静立观战的李莲花,动了。
他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右手随意地从地上拈起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子,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搓,然后看似随意地一弹。
“咻——”
石子破空,没有凌厉的呼啸,只有一声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锐响。
它划过一道玄妙的弧线,仿佛早已计算好了月姬剑势的所有变化,精准无比地、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月姬持剑的右手手腕神门穴上!
时机、角度、力道,妙到毫巅!
月姬只觉得手腕如同被烧红的针尖狠狠刺中,一股尖锐的酸麻剧痛瞬间传来,整条右臂的气力骤然一泄,那柄如同毒蛇般的束衣剑再也拿捏不住,“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左手捂住瞬间红肿起来的右手手腕,惊骇欲绝地看向依旧靠在大树下,仿佛从未动过的李莲花!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
冥侯攻势一缓,萧瑟趁机脱出战圈,闪到雷无桀身边。雷无桀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看着掉落的束衣剑和后退的月姬,一脸茫然。
无心也停下了准备救援的动作,浅琥珀色的眼眸中异彩连连,看向李莲花的眼神充满了探究。他自问也能拦下这一剑,但绝不可能如此轻描淡写,仅用一颗石子,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精准地打在对方手腕要穴,使其兵器脱手!这份眼力、这份对时机的把握、这份暗器手法……简直神乎其技!
李莲花缓缓直起身,拍了拍手上沾染的些许尘土,目光平静地落在脸色苍白的月姬身上,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然:
“切磋磨砺,可以。”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惊魂未定的雷无桀,继续道:
“但想废他一只手,不行。”
话语平淡,没有杀气,却自有一股睥睨的霸气油然而生!
那是一种长辈维护自家小辈的理所当然,是一种基于绝对实力的从容宣告。
雷无桀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有多危险,看着李莲花那并不算高大的青衫背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和安全感,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李先生……”
萧瑟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李莲花的目光更加复杂。这家伙,平时一副病恹恹、与世无争的样子,护起犊子来,竟是如此霸气侧漏!
月姬和冥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这病弱书生模样的人,才是他们之中最可怕的存在!今日之事,已不可为。
冥侯收起金巨刀,扶住月姬,深深地看了李莲花一眼,两人一言不发,身形迅速没入黑暗的林中,消失不见。
无心抚掌轻笑,打破了沉寂:“李先生这一手‘飞石问路’,当真是出神入化,令人大开眼界。看来这一路,有李先生同行,定然安全无虞了。”
李莲花转过身,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弹指间逼退杀手的霸气高手只是幻觉。他笑了笑,道:“好说,总不能看着债主未来的苦力,还没还清钱就先折了胳膊。”
雷无桀:“……” 感动瞬间少了一半。
萧瑟:“……” 果然,还是那个精于算计的李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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