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廿五,西湖边。
吴良穿着柳芸娘为他新置办的湖蓝色长衫,头戴方巾,手持折扇,一副文人雅士的派头。只是他脸色紧绷,手指不停摩挲扇骨——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
“夫君,”柳芸娘替他整理衣领,“记住,酒最多三杯,诗最多一首,夸人最多三句。还有,见到漂亮姑娘…”
“目不斜视!我知道!”吴良连忙保证。
柳芸娘满意地点头:“去吧。酉时前必须回来。”
吴良如蒙大赦,逃也似的出了门。
西湖诗会设在“望湖楼”,是杭州文人雅士每月一次的聚会。吴良作为新任通判,又是柳尚书的女婿,自然在受邀之列。
他刚进酒楼,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吴通判!久仰久仰!”
“柳公婿,果然一表人才!”
“听说吴通判诗才了得,今日定要让我们开开眼!”
吴良勉强应付着,被簇拥着上了二楼雅间。雅间里已经坐了十几人,有官员、有文人、还有几个富商打扮的。
主座上的正是杭州知府赵大人。他见吴良来了,热情招呼:“吴通判!来来来,坐我旁边!”
吴良战战兢兢坐下。环顾四周,心里暗暗叫苦——这哪是诗会,分明是酒局!桌上已经摆了十几坛“女儿红”,几个歌妓抱着琵琶坐在一旁,媚眼如丝。
诗会开始,倒真有人吟诗作对。可几杯酒下肚,就全变了味。
“吴通判,”一个姓李的富商端着酒杯过来,“听说您岳父柳公最爱收藏字画?我这儿有幅王羲之的…”
吴良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岳父他老人家…”
“哎,别推辞!”李富商把酒杯塞到他手里,“先干了这杯!”
吴良想起柳芸娘的“三杯”禁令,犹豫着抿了一小口。
“这不行!得干了!”众人起哄。
吴良没办法,一饮而尽。
接下来就失控了。
“吴通判好酒量!再来一杯!”
“这首《春江花月夜》请吴通判品评…”
“这位是翠云楼的云烟姑娘,唱曲儿可是一绝…”
一杯接一杯,一首接一首,姑娘一个接一个。吴良很快就晕头转向了。
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作了首诗,什么“西湖水,通判泪,欠债还钱真受罪”…众人居然还鼓掌叫好。
又好像签了个什么东西…
“吴通判,”李富商搂着他的肩,喷着酒气,“咱们合伙做点小生意…城北有片荒地,种桑养蚕…您挂个名,三成干股…”
“不行不行…”吴良摆手,“夫人不让…”
“哎呀,男人家的事,女人懂什么!”旁边又过来一个王员外,“咱们签个协议,悄悄做,神不知鬼不觉…”
有人把笔塞到吴良手里,有人扶着他在纸上按手印。
吴良眼前模糊,只看见一堆字在晃,还有几个红手印…
“好了好了!”李富商收起纸,“吴通判爽快!来,再喝一杯!”
吴良又灌下一杯,然后“噗通”一声,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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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吴府。
柳芸娘站在门口,脸色越来越沉。
“张管家,”她冷声问,“老爷还没回来?”
“没…没有。”老管家冷汗直流,“要不要派人去找?”
“不用。”柳芸娘转身回房,“等他回来。”
戌时初,一辆马车停在吴府门口。两个小厮架着烂醉如泥的吴良下来,他怀里还抱着一把琵琶——是翠云楼的云烟姑娘“送”的。
“夫人…”小厮战战兢兢,“老爷他…”
柳芸娘看了一眼,挥手:“抬进去,扔院子里。”
“啊?”
“听不懂?”
小厮们赶紧照办。吴良被扔在青石板上,哼唧了一声,继续睡。
柳芸娘走到他身边,蹲下,开始搜身。
银袋还在,里面二两零花钱一分没少——这倒稀奇。
再搜,从怀里摸出几张纸。借着灯笼光一看,柳芸娘脸色瞬间铁青。
第一张:翠云楼云烟姑娘的“卖身契”,上面写着“赠吴良老爷为婢”,落款是李富商。
第二张:望湖楼的账单,共计二十八两。
第三张…是一份“合伙协议”。
标题:《西湖桑蚕园合伙契约》
内容:李富商、王员外、吴良三方合伙,开发城北荒地五百亩,种植桑树,开办蚕丝工坊。总投资五千两,吴良占三成干股,不需实际出资,只需“提供便利”…
落款处,吴良的名字歪歪扭扭,手印鲜红。
柳芸娘气得浑身发抖。她站起来,对管家说:“打一桶井水来。”
“夫人…”
“快去!”
片刻后,一桶冰冷的井水“哗啦”泼在吴良脸上。
“啊!”吴良一个激灵坐起来,“下雨了?”
他抹了把脸,看见柳芸娘站在面前,手里拿着那张协议。
“夫…夫人…”吴良酒醒了大半。
“解释一下。”柳芸娘把协议扔在他脸上。
吴良捡起来,借着灯笼光看了半天,越看脸越白:“这…这…我不记得啊!”
“不记得?”柳芸娘冷笑,“名字是你签的,手印是你按的。白纸黑字,还想抵赖?”
“我…我真不记得了!”吴良急得直跺脚,“我就记得喝了酒…他们让我签什么…我以为是诗会的签到簿…”
“签到簿?”柳芸娘气笑了,“签到你占三成干股?”
吴良无言以对,只能跪地:“夫人,我错了…我真错了…”
“错?”柳芸娘转身,“张管家,备纸笔。”
“夫人要做什么?”
“写休书。”
吴良如遭雷击:“夫人!不要啊!”
他扑上去抱住柳芸娘的腿:“我发誓!我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参加诗会了!这协议…这协议咱们退掉!就说我喝醉了不算数!”
“退掉?”柳芸娘看着他,“你知道签了名按了手印的协议,在大宋律法上意味着什么吗?就算你喝醉了,只要不是被人拿刀逼着签的,都算数!”
吴良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这时,柴房的门悄悄开了条缝。
四双眼睛正往外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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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房里。
“听见没?”唐成压低声音,“吴良又签干股协议了!”
“三成干股…”吴阳咽了口唾沫,“五千两投资,三成就是一千五百两…”
“重点不是这个。”金灿灿皱眉,“重点是,吴良这下麻烦了。柳芸娘不会放过他。”
唐世唐眼睛一转:“咱们…要不要帮忙?”
“帮忙?”三人看他。
“对啊。”唐世唐说,“咱们要是能帮吴良解决这个麻烦,说不定…能得点好处?”
“怎么帮?”唐成问。
唐世唐想了想:“那份协议,关键是吴良签了名。但如果…签名是假的呢?”
“你是说…”
“伪造一份新协议!”唐世唐兴奋,“就说吴良那天根本没去诗会,协议是别人伪造的!”
“可手印是真的啊!”吴阳说。
“手印…”唐世唐看向金灿灿,“金贤弟,你会模仿笔迹吗?”
金灿灿摇头:“不会。但我认识一个人…在清溪县时,有个专门伪造文书的老头,我找他做过假账…”
“他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可能还在清溪县,可能死了。”
四人沉默。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柳芸娘的声音:
“你们四个,出来。”
四人吓得一激灵,赶紧从柴房出来。
院子里,吴良还跪着,柳芸娘脸色冰冷。
“夫人…”四人战战兢兢行礼。
柳芸娘把那份协议扔在地上:“看看这个。”
四人凑过去看。唐成一眼就认出李富商的名字——这人在杭州名声很差,专门坑蒙拐骗。
“夫人,”唐成小心翼翼,“这份协议…有问题。”
“哦?”柳芸娘挑眉,“什么问题?”
“这李富商,”唐成说,“我听说过。他专门在诗会灌醉官员,骗签协议。之前有个县丞,被他骗着签了份矿山协议,最后赔了五千两。”
柳芸娘眼神一动:“你怎么知道?”
“我…”唐成支吾,“我以前在清溪县,听金…听别人说的。”
金灿灿赶紧接话:“夫人,这事我也听说过。李富商这伙人,在杭州城是出了名的‘酒局骗子’。他们专门找新来的官员下手。”
柳芸娘沉思片刻:“就算他们是骗子,协议已经签了,怎么解决?”
四人面面相觑。
唐世唐忽然说:“夫人,我有个主意…”
“说。”
“李富商这种人,肯定不止骗了吴大人一个。”唐世唐分析,“咱们可以…收集证据,反告他诈骗。只要证明他是惯犯,这份协议就可能作废。”
柳芸娘看着他:“你懂律法?”
“略懂…略懂…”唐世唐心虚。
其实他哪懂律法,都是在牢里听狱友吹牛听的。
柳芸娘沉吟良久,终于开口:“好。这件事交给你们去办。”
四人一愣:“我们?”
“对。”柳芸娘盯着他们,“你们要是能解决这件事,把协议作废,我可以考虑…给你们涨点伙食。”
“涨伙食?”吴阳眼睛一亮,“能给肉吗?”
“每天加一个肉菜。”
四人激动了——肉啊!多久没吃过了!
“但是,”柳芸娘话锋一转,“要是办砸了,或者敢耍花样…”
“夫人放心!”唐成拍胸脯,“我们一定办好!”
柳芸娘点头:“明天开始,你们可以出府办事。但每天酉时必须回来报到。还有…”
她看向吴阳和唐世唐:“不许调戏丫鬟,不许偷看账本。”
两人赶紧低头:“是!”
事情就这么定了。四人回到柴房,兴奋得睡不着。
“肉啊…”吴阳流口水,“红烧肉…白切鸡…”
“出息!”唐世唐嗤笑,“要是真办成了,说不定还能要点工钱…”
金灿灿泼冷水:“别高兴太早。李富商不是好对付的。”
唐成却胸有成竹:“放心。对付骗子,就得用骗子的办法。”
窗外,月亮升到中天。
吴良还跪在院子里,柳芸娘已经回房了。
“夫人…”他小声喊,“我能不能起来了…”
“跪到天亮。”房里传来冷冷的声音。
吴良欲哭无泪。
而柴房里,四人已经开始制定“反诈骗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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