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测站的房间内,那令人牙酸的嘶鸣和刺目的强光渐渐消散,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的奇异气味——
混合了金属灼烧的焦糊、某种腐败的甜腥,以及一丝极其微弱、仿佛雪后初霁般的清新,那是东梅生命核心最后残留的气息。
死寂,比之前更加深沉。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在马权手中那柄已然大变的剑上。
融合的过程短暂却惊心动魄。
东梅那乳白色的生命核心在与墨绿邪气接触的瞬间,并非被击碎或吞噬。
而是如同炽热的蜡油般迅速融化,化作无数道温暖而坚韧的金红色能量流,主动缠绕上那污秽的绿斑。
它们并非粗暴地驱散,更像是无数只有生命的、散发着母性光辉的细丝,以一种自我牺牲的方式,层层包裹、渗透、安抚、压制。
那沸腾咆哮的邪气在这些金红色能量的缠绕下,如同被套上缰绳的恶魔。
虽然依旧狰狞扭动,却被强行约束。
最终被压缩、禁锢在剑格上方一小片区域,形成了一圈深邃、诡异。
如同荆棘缠绕般的墨绿色纹路,微微搏动着不祥的幽光。
而剑身大部分区域恢复了深沉的黑色,地核能量带来的炽白底光在其下隐隐流淌。
但仔细看去,会发现那黑色中似乎也多了一些极细微的。
如同血脉般的金红色纹路隐约闪动。
这一现象,让整把剑呈现出一种炽白、墨绿、暗金红三色交织的、既神圣又邪异的复杂观感。
最为诡异的,是剑柄末端。
那里,原本冰冷的金属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朵彻底绽放的、材质非金非木的黑色花朵。
它的花瓣蜷曲而层叠,形似黑曜石雕琢的蔷薇,冰冷光滑,却又在微微颤抖,仿佛具有生命。
花心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暗红色光芒。
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闪烁。
那是东梅,又或者称呼阿莲的生命与意志的最后余烬。
也是这朵邪异之花的心脏。
这,便是新的“邪剑”。
它不再嗡鸣,不再散发刺骨杀意,而是陷入一种令人不安的“宁静”。
一种捕食者饱食后、蛰伏等待下一次狩猎的宁静。
马权喘着粗气,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独眼中的疯狂与绿芒已然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脱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他(马权)的右手依旧紧紧握着剑柄,但触感已完全不同。
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种…温热的、仿佛某种活物甲壳般的质感。
他(马权)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丝丝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吸力。
正从剑柄,尤其是那朵黑花的花心处传来。
透过他的手掌皮肤,缓慢而贪婪地抽取着他的体力、他的精力、他的…生命力!
一种冰冷的虚弱感如同细微的冰蛇,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
与他残存的九阳真气产生着诡异的冲突与交融,带来一种胀痛与空虚并存的奇异痛苦。
同时,一些模糊的、碎片化的感知也不可避免地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之前污染带来的疯狂低语。
而是一种温暖的、却带着无尽悲伤与决绝的执念碎片——
保护、赎罪、孩子……
这些属于阿莲的母性意念。
如同微弱的心跳,萦绕在剑身周围。
与那汲取生命的冰冷贪婪形成了无比矛盾的混合体。
这让他对这把剑的感觉复杂到了极点。
既有对其吞噬生命本能的恐惧。
又有对其所承载牺牲的沉重感激。
以及一种被强行捆绑共生的窒息感。
此时此刻房间内,落针可闻,默然无声!
时间足足过了十几秒。
李国华才艰难地喘息着,用颤抖的手拿出随身记录本和一支几乎冻住的笔。
老谋士的声音沙哑,带着智慧、逻辑、还有、特有的。
试图在超自然现象前维持理性的冷静。
但这冷静之下是难以掩饰的极度不安:
“能量融合稳定…污染被未知生命能量模式约束、封印…并非清除。
剑体与宿主建立深层能量及精神链接…确认开始持续汲取宿主生命力以维持平衡。
记录:
共生仪式完成,生命力流失开始…”
他(李国华)飞快地记录着,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确认一个可怕的事实。
火舞缓缓上前,左机械义足在冰面上发出“咔哒”的轻响,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
她(火舞)的表情极其复杂。
她(火舞)的眼中充满了对东梅那极致牺牲的敬畏。
以及看向马权时深不见底的忧虑。
火舞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蹲下身,极其小心地将阿莲那已然彻底枯萎、几乎轻如纸片的遗体放平。
将她之前滑落的“Ep-03死亡报告”仔细地、郑重地放在她的心口位置,又用找到的更多破布轻轻覆盖。
她(火舞)注意到东梅干枯的手指间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
火舞小心掰开东梅手指后,发现是一小块已经磨损严重的、印着卡通图案的塑料片,像是某个玩具的零件。
火舞沉默地将这可能是小雨遗物的东西也轻轻放在了报告旁边。
刘波靠坐在墙边,覆盖着骨甲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他(刘波)抬起一只覆盖着幽蓝骨甲的手。
看了看自己那非人的手臂。
又看了看马权手中那柄妖异的剑和那朵黑花。
刘波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近乎麻木的低笑:
“…呵…又一个…改造体…恭喜…”
他(刘波)的声音沙哑。
却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嘲讽和深深的疲惫以及另一层意思传递给马权。
原谅是另一种方式的存在!
包皮脸色苍白如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远离那柄剑,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指着那朵花:
“那…那花…它在动…它是不是…在看着我们?”
包皮的理性在这无法理解的超自然现象面前显得苍白无力,只剩下本能的恐惧和毛骨悚然的好奇。
他们的反应各异,但都被这超越想象的“共生仪式”深深震撼。
仪式已然终结。牺牲无可挽回。
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悲伤依旧弥漫。
但另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紧迫的使命感也开始逐渐取代部分哀恸。
东梅用最惨烈的方式换来了他们的片刻喘息和一个机会,他们绝不能浪费。
火舞最后整理了一下东梅的遗容,站起身,目光扫过车间。
她(火舞)在东梅之前蜷缩的角落附近,又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防水材质的笔记袋,里面除了一些无法辨认的私人物品外。
还有几张手绘的、潦草却标注着关键数据的草图。
似乎是对灯塔能量波动模式的某种局部测算,旁边反复标注着“频率”、“延迟”、“核心屏蔽”等词句。
她(火舞)将笔记袋递给挣扎着想要集中精神的李国华。
李国华接过,快速翻阅着东梅的零星记录,结合之前观测日志的信息,苍白的脸上神色愈发凝重。
他(李国华)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身体的极度不适和精神的震荡,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们必须…必须尽快前往灯塔核心。
阿莲用命换来的信息和时间…不多了。
那里的‘东西’…和她的牺牲…绝不能白费。”
他(李国华)的话语将所有人的思绪从眼前的诡异与悲恸中强行拉回残酷的现实。
马权经历了,太多太多。
对前妻的感情,从末日之前的离婚,到后来末日的一路坎坷。
在到后来的铁钻营地相遇,到了现在的东梅或者应该叫阿莲吧。
也许只有心里的小天使女儿才是,他灵魂中的净土吧。
马权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马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女儿应该还活着,事情的真相,越来越复杂。
马权尝试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邪剑。
剑身划破空气,带起低沉的风声。
那金红与墨绿交织的纹路流光微转,力量感磅礴却带着不祥的沉重。
生命的流逝感如影随形,提醒着他这份力量的可怖代价。
小队成员们最后看了一眼那被覆盖的、卑微却伟大的牺牲者,将沉重的悲伤与震撼压入心底。
他们带着一位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希望”——
一柄渴望生命的邪剑,一个模糊的方向,和一份沉甸甸的、不容失败的使命——
小队所有成员,默默收拾好行装,准备离开这座充满绝望与牺牲的观测站。
北极的风雪依旧在门外呼啸。
前方的道路通往灯塔,通往那片更深、更冷的黑暗,以及一个正在读秒的未知命运。
马权手握邪剑,感受着其上传来的冰冷汲取与微弱暖意交织的复杂触感,率先踏出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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