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正埋头苦读的七鱼被这吓得一个激灵。
她抬头一看，只见姐姐正对着智能音箱，一脸“你竟敢违抗朕”的严肃表情，金色鱼尾在水里不满地拍打了一下，溅起细小的水花。
七鱼赶紧丢下书冲过去，按下物理关机键。
世界终于重归清净。
“姐姐！那个小柱子不是用来说话下命令的！”七鱼哭笑不得，指着已经熄灯的智能音箱，努力解释，“它……它只能听懂几种现在大部分人说的、特定的语言和几个固定的关键词。你刚才说的那些古老优美的话，它……它听不懂啊！它就是个比较笨的机器。”
艾莉西亚看着那个不再发光、沉默寡言的小圆柱体，眼神里半是失望半是赤裸裸的嫌弃。
“如此愚钝不堪之物，竟也配称为智能？”她的意念里充满了对现代科技低效的鄙视。
一旁的苏婉清终于从不断滚动的数据流中抬起头，看向这边。
她看到七鱼一脸无奈、艾莉西亚一脸嫌弃地盯着智能音箱的模样，嘴角似乎极其微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但迅速恢复了平直。
她没发表任何评论，只是重新低下头，但七鱼眼尖地注意到，她肩膀微不可察地轻轻抖动了两下，显然是在极力忍住笑意。
为了缓解姐姐的尴尬，七鱼决定尝试一下视频通话功能。
她跟苏婉清报备了一声，苏婉清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七鱼拿出自己的特制加密手机，解锁屏幕，熟练地打开前置摄像头，调整到自拍模式，然后游到水族舱边，将屏幕对着玻璃。“姐姐，你看这个。”
艾莉西亚好奇地凑近玻璃。然后，她就在那个小小的、却异常清晰的发光屏幕里，看到了自己的脸——那张美得超越凡俗、带着非人质感的容颜。
她明显愣住了，熔金色的竖瞳微微放大。屏幕里的那个影像也同步做出了完全一致的反应。
艾莉西亚下意识地抬起一只手，纤细修长的指尖轻轻触碰在冰冷光滑的舱壁玻璃上，位置正好对应着屏幕上自己脸颊的影像。
她的意念带着真实的、毫不掩饰的惊讶：“这里面……为何还有一个我？”
她微微偏了偏头，屏幕里的影像也同步偏头。她尝试着做出一个细微的、带着探究意味的表情，屏幕里的影像分毫不差地复制了这一切。
“这不是另一个你，”七鱼努力组织语言，她把手机稍微侧过来，让艾莉西亚能看到手机的背面，“你看，它就像……一面非常非常神奇的镜子，但它不仅能照出你现在的样子，还能把你现在的样子放到这个小屏幕里显示出来。而且，它还能通过……嗯……一种看不见的线，把这个有你的画面的信号，传给很远很远地方的、另一个类似的镜子，让那边的人也能同时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她尽量用比喻来解释摄像头、影像传输和视频通话的概念。
艾莉西亚的视线在手机屏幕和七鱼之间来回移动，绝美的脸上露出了罕见的、近乎茫然的思索神情。
她再次伸出手，这次不再是触碰玻璃，而是试图穿透它，去直接触摸屏幕里的那个幻影，指尖在冰冷的玻璃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抓住样子……传给很远的人……同时看到？”她重复着这些核心概念，眼中充满了对这种近乎空间魔法的惊奇。
苏婉清的声音从控制台那边淡淡传来：“对她来说，简单理解成一种……高级的、可以实时远距离传递影像的魔法水晶，或许更容易接受。”
艾莉西亚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个清晰的自己，又抬头看了看玻璃外真实的七鱼，再低头看看屏幕。
她忽然用意念对七鱼说：“你，过来。”
七鱼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凑近了些，将自己的脸也贴近摄像头。
艾莉西亚示意七鱼调整角度，让两人都能进入取景框。
于是，小小的手机屏幕里，出现了一张温馨而奇特的合照——一个是人类少女清秀温婉的面容，眼神带着些许困惑和无限的温柔；另一个是美艳绝伦、拥有金色竖瞳的人鱼姐姐。
艾莉西亚静静地凝视着屏幕里靠在一起的姐妹俩，沉默了片刻。
然后，一个极淡、却真实存在的、如同初阳融化冰霜般的笑容，在她优美的嘴角微微漾开。
那笑容极其短暂，却瞬间冲淡了她眉宇间常带的、万古冰封般的悲伤与挥之不去的警惕，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了一丝符合其绝世容颜的、生动而温暖的光彩。
“这个，”她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清晰的肯定和赞赏，“有用。”
七鱼看着姐姐脸上那难得一见的笑容，心里那根因为连续惊吓而紧绷的弦，也终于稍稍松弛了下来。
她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伸手关掉了摄像头，屏幕暗了下去。“嗯，有用，等以后，也用这个给姐姐看看我现在作为人类的爸爸妈妈。”
艾莉西亚闻言，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接话，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排斥或反感，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块已经黑掉的手机屏幕，金色的瞳孔深处，似乎真的在思考那种连接过去与现在、人类与人鱼的可能性。
就在这时，苏婉清端着一杯温水，无声地走了过来，递给七鱼。
她的目光随之落在水族舱内的艾莉西亚身上。
艾莉西亚也抬眸，迎上苏婉清的视线。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警惕或冰冷的距离感，而是多了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意味。
她看着苏婉清——这个人类女性，冷静、强大、心思缜密，将她和妹妹庇护在这个坚固的巢穴中，提供医疗、食物、信息，甚至……容忍了她一次次笨拙而危险的尝试。
通过这段时间与七鱼的精神交流，艾莉西亚无数次感受到妹妹对这个学姐的依赖、信任和感激。
七鱼的意念中，充满了“学姐帮了我很多”、“学姐很厉害”、“有学姐在就安心”之类的情绪碎片。
这些碎片，如同涓涓细流，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艾莉西亚对苏婉清的观感。
只见艾莉西亚忽然摆动尾鳍，优雅地游到最靠近苏婉清位置的玻璃前。
她抬起手，隔着厚重的玻璃，虚虚地朝向苏婉清的脸庞轮廓，动作轻柔，仿佛想触摸，又带着一种古老的仪式感。
一股清晰、温和的意念，如同暖流般，直接流入苏婉清的脑海：
“人类……苏婉清。”
意念中第一次正式使用了她的名字。
“莉娅……我的妹妹，承蒙你的庇护与照拂。”
“我感知得到，她意念中对你的信赖，如幼鲛依恋温暖的海流。你为她构筑的这片暂栖之地，于这陌生而危险的时代，珍贵如深海明珠。”
“作为她的血亲长姐，此份恩情，我……铭记于心。”
这突如其来的、正式的感谢，让一向冷静的苏婉清也微微怔了一下。
她看着玻璃后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眸，里面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郑重的、属于上位者的认可，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因妹妹被妥善照顾而产生的柔和。
苏婉清没有躲闪，也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只是迎着艾莉西亚的目光，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算是接受了这份来自深海皇族的致意。
七鱼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姐姐终于……开始认同学姐了。
苏婉清将水杯塞到七鱼手里，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但细听之下，似乎比刚才更松快了一丝：“学得很快。虽然学习过程……比较费微波炉和智能音箱。”
七鱼接过温热的水杯，喝了一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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