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之内,万籁俱寂。
陆冥盘膝在冰冷的地面上,将自己仅有的三块下品灵石在身前一字排开。灵石表面光泽黯淡,显然是品质最次的那种,但此刻,却是他全部的希望。
他又拿出了最后半块干硬的饼子和一小囊水,放置在手边。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以防在修炼中发生不测,至少还有一口气力恢复。
一切准备就绪。
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焦黑的木雕。粗糙的刻痕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他摩挲着那模糊的轮廓,仿佛在与无声的家人做最后的道别。
他知道,一旦踏出这一步,就再无回头之路。
将木雕紧紧握在掌心,陆冥闭上了双眼。
丹田之内,那缕由《焚骨魔心经》淬炼过的灵力,在神识的引导下,悍然逆行。
没有丝毫缓冲,仿佛一滴墨落入清水,那缕灵力瞬间化作了漆黑如渊的火焰。魔火并未向外喷发,而是沿着他的骨骼经络,向内疯狂燃烧!
“唔!”
陆冥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投入烙铁的虾。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从每一寸骨髓的最深处炸开,沿着神经一路烧灼,仿佛要将他的灵魂都一并焚化。
这不是皮肉之苦,而是生命本源被点燃的酷刑。
豆大的汗珠瞬间从他额头滚落,砸在地上碎成一片水花。他的身体剧烈颤抖,牙关死死咬合,发出“咯咯”的脆响,几乎要在下一刻昏厥过去。
剧痛之中,心魔趁虚而入。
眼前的黑暗洞府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那夜冲天的火光,是那染红了半边天的血色。
他的家,他的村庄,又一次在他眼前燃烧。
父亲、母亲、还有那些熟悉或陌生的村民,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但这一次,他们没有安息,而是缓缓地转过头,用扭曲、怨毒的脸孔,齐齐指向了他。
“是你!是你害了我们!”
“你为了力量,变成了和那些恶魔一样的怪物!”
一个苍老的声音嘶吼着,那是村长的声音,他此刻脸上满是失望与憎恶:“你这不孝子!我们陆氏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这些声音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入陆冥的识海。他守得无比艰难的那一丝清明,开始剧烈摇晃。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崩溃的瞬间,掌心中紧握的木雕,忽然传来一丝滚烫的灼热感。这股热流如同清泉,让他混乱的神识恢复了一刹那的清明。
清明之中,他看到幻象里家人的指责,渐渐与记忆中赤骨教教众那一张张嗜血的狞笑重叠在了一起。
是啊……痛苦……
可是,这点痛苦,和他们所承受的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嗬……”
陆冥猛地咬碎了满口牙,腥甜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他对着那漫天指责他的幻象,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无声的咆哮。
“闭嘴!”
“只要能杀光他们……我不在乎变成什么!”
“这点痛苦算什么?我要让赤骨教……承受千百倍!”
复仇的恨意,在这一刻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火焰,而是化作了一尊沉重无比的船锚,带着无可动摇的决心,狠狠砸进了他那片波涛汹涌的识海。
瞬间,风浪平息。
家人的幻象如泡影般破碎,只剩下那最纯粹、最原始的恨意,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神魂。
凭借着这股近乎疯狂的狠劲,陆冥强行维持着功法的运转。那焚身的魔火,仿佛被这股意志所慑服,毁灭的属性渐渐褪去,开始展现出其“锤炼”的本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正在被敲碎,然后被黑色的火焰包裹、重组。杂质被烧尽,骨骼的密度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经脉被拓宽,变得更加坚韧,足以容纳更狂暴的灵力洪流。
体内的灵力在魔火的千锤百炼之下,变得无比凝实、暴戾。
不知过了多久,当功法在体内走完最后一个周天,那股凝练到极致的灵力,猛地撞向了凝气期一层的无形瓶颈。
轰!
一声闷响在陆冥体内炸开。
他瘫倒在地,浑身肌肉痉挛,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但那双再次睁开的眼睛里,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骇人精光。
他缓缓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股澎湃汹涌的力量,以及远超从前的肉体强度。
然而,喜悦仅仅持续了一瞬。
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饥饿感,如山崩海啸般袭来。那不仅是腹中的空虚,更是【饕餮战骨】在经历了魔火淬炼后,对精纯能量的极度渴求。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身前。
那三块本就黯淡的下品灵石,此刻已彻底化为了一撮毫无灵性的灰色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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