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头批文像道护身符,稳稳压在裁缝铺的抽屉里。日子仿佛一下子敞亮了,连带着老陈走路的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新招的女工们渐渐熟练起来,分组计酬的法子很见效。裁剪组的大姐们手下利落,布料裁得又快又准;缝纫组的“嗒嗒”声从早响到晚,节奏分明;春杏带着质检组的小姑娘们,眼睛毒得很,针脚歪一丝都逃不过。
陆铮现在来铺子,不再动不动就吼人。他常在车间转悠,偶尔停下来看女工们干活。有次见个新手缝直线总歪,他竟破天荒没骂人,只拎起件废布料示范:“手稳点,看准了再下针。”
那姑娘吓得手抖,线走得比蚯蚓还歪。陆铮啧了一声,却没发火,把布料往她面前一推:“练,练不好扣工钱。”
话虽凶,到底没真扣钱。第二天那姑娘的直线就缝得笔直。
林晚现在主要管设计和账目。她给春杏列了张详细的质检标准,从布料到纽扣,从针脚到线头,一条条写得清清楚楚。春杏认字不多,她就耐心地一条条解释。
“林姑娘,你懂得真多。”春杏捧着那张纸,眼睛亮晶晶的。
林晚笑笑,没说话。前世打理林家庶务的经验,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这天下午,她正在里间画新的秋装图样,陆铮掀帘子进来,手里拿着本《大众电影》。
“看看。”他把杂志往桌上一扔,“省城现在流行这个。”
林晚翻开杂志,彩页上的女演员穿着格纹连衣裙,领口系着飘带。她拿起铅笔,在草图上修改了几笔。
陆铮凑过来看,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这个好,比县百货大楼的强。”
他靠得太近,林晚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新布料的浆洗气息。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这批秋装做完,该准备冬装了。”她指着草图,“呢子大衣可以试试。”
陆铮直起身,抱着胳膊打量她:“你穿肯定好看。”
这话说得太直白,两人都愣了一下。里间忽然安静下来,只听见外间缝纫机的嗒嗒声。
“我……”陆铮抓了抓头发,“我去看看布料。”
他掀帘子出去,动作有点急。林晚低头继续画图,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画废了好几张。
傍晚算账时,陆铮又来了。他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黄澄澄的柿子。
“隔壁村送的。”他把柿子往桌上一放,眼睛看着账本,“今天出了多少货?”
林晚把账本推过去,他装模作样地翻了翻,其实根本心不在焉。
“那个……”他忽然压低声音,“吴爱国调走了。”
林晚笔尖一顿:“调哪去了?”
“邻县农场。”陆铮扯了扯嘴角,“他表叔也挨了处分。”
这事他办得悄无声息。林晚想起前几天他消失了一整天,回来时军装上沾着泥点。
“谢谢。”她轻声说。
陆铮哼了一声,耳根却有点红。他抓起个柿子塞给林晚:“甜的。”
柿子确实很甜,软糯的果肉在舌尖化开。林晚小口吃着,看见陆铮偷偷瞄她,被抓个正着也不躲,反而理直气壮地问:“好吃吧?”
夜里下工,两人照例一起往回走。秋风凉了,陆铮把外套脱下来扔给林晚:“穿着。”
“你不冷?”
“我火气旺。”他只穿着件单衣,走在前面挡风。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供销社,橱窗里挂着新到的红围巾,毛茸茸的很好看。陆铮多看了两眼。
“明天……”他忽然说,“我去地区进批新毛线。”
林晚没接话,只是把外套裹紧了些。布料上还留着他的体温,暖烘烘的。
回到知青点,周红在院里晾衣服,看见他们一起回来,笑着打招呼:“陆哥又送林晚回来啊?”
陆铮含糊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地走了。
王丽丽小声对周红说:“我看陆哥对林晚不一般……”
赵梅的房门关着,但窗后的影子很快闪开了。
林晚推门进屋,看见桌上放着本崭新的《服装裁剪》。扉页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个“陆”字,墨迹还没干透。
她翻开书,里面夹着几缕浅驼色的毛线,和她箱子里那团一模一样。
窗外传来拖拉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又在附近熄了火。月光很亮,照得窗棂格外的清晰。
林晚拿起那缕毛线,在指尖绕了绕。柔软的触感让她想起陆铮递柿子时粗糙的手指,想起他偷看她时理直气壮的眼神。
秋深了,夜风带着寒意。但她握着那团温暖的毛线,只觉得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这一路走来,磕磕绊绊,总算步入了正轨。而前路,似乎也越发值得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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