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天刚破晓,陆铮的拖拉机就突突地开到了知青点门口。
林晚推开窗,看见他站在晨雾里,穿着那件她做的浅灰衬衫,外面套着半旧的军大衣,头发仔细梳过,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
周红在院里刷牙,噗地笑出声:“陆哥,你这架势像要去打仗!”
陆铮耳根微红,把网兜往身后藏了藏:“多嘴。”
林晚收拾妥当出来,见他正把网兜往车斗里塞,里面露出麦乳精的铁罐、用红纸封条的点心盒子,还有两条用稻草系着的咸鱼。
“带这些做什么?”她轻声问。
“规矩。”他言简意赅,伸手扶她上车。掌心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顿。
拖拉机驶出镇子,田野覆着薄霜,在朝阳下泛着细碎的金光。陆铮开得很稳,偶尔从后视镜里看她。林晚裹着那条红围巾,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睛。
“冷就说话。”他第三次重复这句话,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林晚摇头,从布包里拿出个铝饭盒,里面是还温热的糖三角。她掰开一个递过去,糖馅粘稠地拉出金丝。
陆铮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糖渍沾在嘴角。他浑然不觉,只顾盯着前路:“你家人……喜欢什么?”
“不用特意准备。”
“那不行。”他皱眉,“第一次登门。”
沉默片刻,他又说:“我托人买了上海奶糖,孩子应该喜欢。”
林晚怔了怔。原主那个弟弟,确实最爱吃糖。
车到县城,他先去百货大楼转了圈,回来时军大衣口袋里塞得满满当当。林晚看见有雪花膏,有毛线,还有包用油纸仔细裹着的什锦糖。
“走吧。”他神情肃穆,像要上战场。
林家住在纺织厂家属院,筒子楼灰扑扑的。走到三楼,听见里面传来孩子的哭闹和女人的呵斥。林晚敲门,开门的是个烫着卷发的中年妇女。
“妈。”林晚轻声叫。
林母愣了下,目光越过她落在陆铮身上:“这是?”
“陆铮。”他上前一步,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阿姨过年好。”
网兜沉甸甸地坠在林母手上,她脸上立刻堆起笑:“哎哟,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快进来!”
屋里逼仄,饭桌旁坐着个戴眼镜的男人,正逗弄怀里哭闹的男孩。那是林父和小弟林强。看见陆铮,林父推了推眼镜,没说话。
“姐!”林强扑过来翻网兜,“有糖吗?”
陆铮掏出那包什锦糖,孩子抢过去就跑。林母沏了茶,目光在陆铮身上打转:“小陆在哪儿工作啊?”
“做点小生意。”陆铮坐得笔直。
“个体户啊。”林母笑容淡了淡,转头瞪林晚,“也不提前说一声。”
午饭吃得沉闷。林母不停给儿子夹菜,林父始终沉默。陆铮带来的红烧肉放在桌子正中,没人动一筷子。
饭后林母收拾碗筷,故意把盘子碰得叮当响。林父终于开口:“你们的事,我不同意。”
陆铮放下茶杯:“叔叔,我是真心对林晚。”
“真心?”林母插话,“她可是知青,要回城的!跟你个个体户有什么前途?”
林晚站起身:“我的事自己决定。”
“反了你了!”林母摔了抹布,“要不是你弟上学缺钱,我……”
陆铮突然打断:“缺多少?”
屋里静了一瞬。林母眼神闪烁:“五百……不,八百!”
陆铮从军大衣内袋掏出存折,放在桌上:“这里有一千。不够再说。”
存折掀开,金额让林母倒吸一口气。林父的眼镜滑到鼻尖。
“但我有个条件。”陆铮看着林晚,“以后她的事,她自己做主。”
回去的路上,两人很久没说话。拖拉机驶出县城,陆铮突然在路边停下。
“难受就哭。”他哑声说。
林晚望着远处起伏的田埂,轻轻摇头:“早就不难受了。”
他伸手,用袖子擦她脸颊。她这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傻子。”他低声骂,却把她冰凉的手攥进掌心,“以后我疼你。”
暮色四合时回到镇上,知青点静悄悄的。陆铮送她到门口,往她手里塞了个东西。
是那瓶没送出去的雪花膏,茉莉香淡淡飘散。
“员工福利。”他转身要走。
“陆铮。”她叫住他。
他回头,晚霞落在他肩头。
“谢谢。”她说。
他咧开嘴,露出虎牙:“谢什么,你男人应该的。”
这次他没红耳朵,说得理直气壮。
夜深了,林晚打开那瓶雪花膏。清香里,她想起他挡在她身前的样子,想起他擦泪时笨拙的温柔。
窗台上,那盆水仙悄悄结了个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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