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田正男被特高课带走后的第八天，领事馆里的气氛出现了一种奇怪的两极分化。
表面上，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职员们按时上班下班，走廊里恢复了往日的交谈声，就连食堂里也重新有了说笑。但在这层表象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丁陌早上在食堂吃早饭时，听见隔壁桌两个海军联络处的人在低声说话。
“……东京那边现在乱成一锅粥。”
“怎么了？”
“还能怎么？珍珠港的事呗。军令部内部在搞清洗，听说已经有好几个参谋被调离了核心岗位，有的是‘升职’去闲职，有的是‘外派’到前线。”
“咱们这边呢？”
“咱们？”说话的人冷笑一声，“吉田这一进去，海军联络处现在谁还敢多说一句话？高野少佐现在主持工作，每天战战兢兢的，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高野少佐。
丁陌记住了这个名字。吉田的副手，四十岁左右，做事谨慎，平时话不多。吉田出事前，高野在海军联络处就是个不起眼的角色，现在被推到了前台。
这是个可以利用的人物。
丁陌慢慢喝完碗里的粥，心里开始盘算。
吉田案虽然暂时把特高课的注意力引向了东京，但小林光一那个人太聪明，疑心太重。丁陌通过【心理镜像】能隐约感觉到，小林对某些“巧合”仍然心存疑虑——比如吉田出现在绸缎庄附近的时间点，比如那本烧了一半却关键信息完好的笔记本，比如76号刘三的“偶然”发现。
这些疑点，像细小的裂缝，随时可能扩大。
丁陌需要做点什么，把这些裂缝彻底填补。
他想起了“深渊”这个代号。
这是红党给他的代号，只有渔夫、陈雪等极少数人知道。如果能让日军也相信，有一个代号“深渊”的神秘人物潜伏在他们内部，而且可能是某个对现状不满的高层，那么所有的怀疑都会被引向一个错误的方向。
但怎么让日军知道“深渊”的存在？
不能由他直接散布，那太刻意。得让日军自己“发现”这个线索。
而且，最好是通过红党那边“泄露”出去——这样更真实，也能顺便测试一下红党内部有没有问题。
丁陌放下碗，起身离开食堂。
回到办公室，他关上门，开始思考具体的操作。
要制造“深渊”的传说，需要几步走。
第一步，在日军内部埋下种子。让某个海军军官“偶然”听到这个代号。
第二步，通过红党的某个渠道，“无意中”泄露“深渊”与珍珠港情报有关的信息。
第三步，让特高课把这些零碎的线索拼凑起来，得出“深渊可能是海军高层内部对现状不满者”的结论。
丁陌闭上眼睛，开始使用能力。
这一次的目标是高野少佐。
高野现在主持海军联络处工作，压力很大，精神高度紧张。这种人，潜意识更容易受影响。
丁陌在高野的梦境碎片中，植入了一个模糊的场景：高野在海军俱乐部参加聚会时，无意中听见两个从东京来的军官低声交谈，其中一个人说：“……‘深渊’那边最近很活跃，上面很头疼……”
对话很短，很模糊。“深渊”两个字，像幽灵一样飘过。
丁陌没有解释“深渊”是谁，是什么，只是让这个名词出现在高野的潜意识里。这样当高野醒来后，会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词，但又想不起具体细节。
做完这个，丁陌感到太阳穴一阵刺痛。
他休息了几分钟，然后开始第二步——联系红党。
他不能直接去找渔夫，太危险。得通过死信箱。
丁陌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条，用左手写下几行字：
“近日日方内部流传‘深渊’代号，疑与珍珠港情报有关。建议可借机散布迷雾，引敌内斗。另，借此可测试内部纯洁性。”
纸条写得很隐晦，但渔夫应该能看懂。
“深渊”是红党给丁陌的代号，现在日方内部出现了这个传闻，正好可以借题发挥，散布迷雾，让日军怀疑内部有高层泄密。
而“测试内部纯洁性”，意思是可以通过这个操作，观察红党内部有没有人会异常关注或泄露这个信息，从而排查可能的叛徒。
丁陌把纸条折好，放进一个特制的小铁盒里。
这个铁盒是他准备的死信箱容器之一，防水防潮，可以藏在公共租界一个公园的长椅下面。
他需要找个时间去投放。
但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给军统提供下一份情报，以维持“影子”的价值。
丁陌重新坐下，开始写一份新的情报分析报告。
内容是关于日军下一步动向的。
根据他这几天在领事馆听到的零碎消息，加上对太平洋战局的判断，他推测日军很快就会进攻菲律宾和关岛。时间应该在一月上旬，兵力规模不会小。
报告写得很谨慎，没有给出具体时间，只说“近期”；没有给出具体兵力，只说“大规模”。分析依据是：南洋方向的运输量激增，海军人员调动频繁，后勤系统在加紧储备物资。
这些都是事实，经得起查。
写完报告，丁陌把它折好，放进一个普通的信封里。
然后，他开始整理今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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