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太喜欢?”
他们那深邃的瞳孔里映清了缓缓走过来的人。
裙摆扫过地面的沙沙声由远及近,3人脖颈后的汗毛同时竖起,空气中浮动着冷调的雪松香混着金粉的甜腻,像被碾碎的珍珠撒进了冰窖。
白炽灯的灯光太强烈了,普拉秋斯垂着头,盯着那双用银线刺绣的软缎鞋,珍珠串成的流苏随着步伐轻晃,毒蛇吐信般游移到他们跟前。
天鹅绒裙摆扫过他们的短靴前,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
他们这才敢抬头看着眼前,看上去,是个穿着华丽的欧洲贵族女人?
格里高利那灵活的脑袋一下就转不过来了,她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成熟庄严的气息。
她抬手时,只听见钻石耳坠在焦糖色头发边碰撞的清响,冰凉的指尖突然扣住了他的下巴,轻轻挑起。
玫瑰色的唇瓣微扬,在她深褐色瞳孔里,格里高利前所未有清晰地看见自己发抖的渺小的倒影。那里面跳动着火焰般的兴奋,比庄园里垂落的水晶灯还要刺目……
普拉秋斯不敢再看眼前的情景,他紧闭了双眼,右手捏紧了塞里斯皇子细嫩的手腕。
“你躲到别人后面来见我?”她温热的吐息掠过格里高利颤抖的耳垂,指甲微微掐进他下巴的肉里,“真是双漂亮的眼睛,挖出来做成标本,摆在陈列室一定很有趣的。”
“哈哈哈……哈哈……”格里高利那是一种快要窒息般的笑,哭丧着脸,恨不得将别到身后的双手捏得粉碎。
“你是个很好的孩子,还有……”她在格里高利面前端详了一会,又迅速转过头走到中间的普拉秋斯,“这位呢。”
普拉秋斯屏住了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心里拼命提醒自己:这种场面,在这个世界是正常的,一开始莫名其妙来到英尼格蒙庄园见管家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睁开你的眼睛,孩子。”她沉稳又略带温和的声音直击他的脑海。
他唤醒双瞳,看到的却是一张高傲的极有掌控欲的脸,他只是和她对视了两秒,就忍不住低下头,看到白金色的长裙裙摆延伸到她身后。
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给自己第一印象就是:除了头部和双手,身体的其他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但是又不失一种干脆利落。
“好吧,看来你们都不太想说话,我不勉强。”她看向一旁半个身子都缩在普拉秋斯燕尾服后面的塞里斯皇子,塞里斯双手紧紧抓着燕尾服,目光带着一些恐惧看着她。
“是个孩子?”她有些惊喜,甚至在普拉利斯和格里高利的目光中,她亲自半蹲下,以一种恳求和讨好的身姿面对着塞里斯皇子,“乖,出来……”
她缓缓伸出了左手。
塞里斯皇子紧盯着伸过来的手,脑袋发懵,但之前在皇宫内养成的礼仪肌肉记忆驱动着他伸出了右手。
“对!就是这样握手,我相信这是能够写进史书里的握手!”她另一只手又放了上去,感受着塞里斯这双小手的柔嫩。
“这到底怎么回事?”普拉秋斯一边低眼看着自己右侧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握着手,一边壮着胆子轻声朝左边的格里高利耳边哼去,只听到格里高利回复的一声:“先看看再说……”
“好了,这已经很圆满了……”这个女人松开手,在他们面前后退了几步,“很抱歉,我耽误了你们一些时间。”
久久没有回应。
见场面僵持下来,格里高利忍住内心的复杂反应,僵硬开口:“啊……啊是啊,我们很高兴的,不知道这位美丽的夫人叫什么名字呢?”话音一落,他连忙舔了一下嘴唇。
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关门声,将他们突然都吓了个半死,回过头去,木门已经被关上了,他们迅速回过头,警惕盯着眼前这个女人。
“我吗?”女人缓缓开口,“我是蒂尔尼克委员会的财务部总监,皮克尔斯·格兰特。”
普拉秋斯勉强笑出声来,咧着一嘴白牙,挤了半天,挤出来一句:“我们……很高兴认识你,皮克尔斯夫人。”
“好了,其实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我知道面对这种事情紧张、慌张和激动是正常现象。”她突然目光瞟向了塞里斯,“他是你们的榜样。”
两个人齐刷刷向右转头,塞里斯淡定地站在原地,身体自然地挺直。
普拉秋斯猜想,在塞里斯的那个他口中的大皇宫里,也许……每天面对的都是这种古怪的情景。
普拉秋斯直开话题:“那么,皮克尔斯·格兰特夫人,你们把我们约到这个最高层的小房间是干什么呢?”
皮克尔斯夫人微微一笑,用手拂了拂焦糖色的自然卷发,她直直开口:“真的小吗?”
普拉秋斯完全愣住了,他目光急速扫过周围的景象,木质的墙壁,墙壁上还有精美的花纹,角落挂着好几盏为刺眼的白炽灯,然后,就真的没有别的了。
看了一圈后的普拉秋斯继续说:“如果你认为这里很大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我一直觉得你们看上去很不自然。”皮克尔斯说。
“呃……我们觉得我们还好啊。”她看到了那格里高利僵硬的笑容。
“你们年龄几岁了?”她继续问道,一种比刚才还要缓和的语气说,可是对于那两个人来说,还是有些太快了。
“18岁,皮克尔斯夫人。”普拉秋斯说完,一旁的格里高利也开口:“18岁,皮克尔斯夫人。”
她微微点了点头,望向了塞里斯。
“我今年7岁了,皮克尔斯夫人……”塞里斯说。
“维奥莱特·温德斯特,这个名字你们知道吗?”女人突然开口。
格里高利脑海里像飓风般卷动:“对!我们认识,而且……就是她把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的,我们在这个地方根本不熟悉……”
“好了。”她突然打断他的讲话,“知道就好。”
“而且这位夫人,您的头发颜色居然是焦糖色,我记得这里的人可都是白色头发的……”格里高利继续说。
她抬头盯着格里高利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格里高利闭紧了嘴。
“皮克尔斯夫人。”塞里斯皇子在一旁忽然开口,“您还没说我们来这里是要干什么呢?”
“放心,孩子,这件事情不用急。”她动了动嘴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身材高挑,挡住他们的视线,他们看着一个刚才领他们上来的黑衣男人从她身后出现了。
他凑到她耳边轻声细语了几句,皮克尔斯挥了挥左手,示意他后退,他轻应一声,连忙退到一边去了。
“很好,你们不是说这里空间比较小吗?”她轻轻拍掌,眼神打量着周围,“的确,这里不算什么正式的场合。”
“请问您的意思是?”普拉秋斯问。
“跟我来,顺便抱歉一句,我不该吓你们。”她回头转身,大步朝后面走去,3个人还是待在原地不动,她来到了她身后的木墙,上面还有网格状的用白窗纸粘成的洞。
她轻轻用手一推,这居然是一扇门,从这里向里面推开了,她站在门口处,眼神又飘了回来:“过来呀。”
“好……好……”他们只能照做,听到皮克尔斯进到这个房间后说了一句:“委员会就派了我这么几个倒霉蛋过来。”
当他们跨过白炽灯搭乘的桥梁,这个更大的房间里面却是尽显温柔的烛光,色调一下昏暗了下来,一张长桌的宽面面对着他们,长面可以坐得下5个人,如果再算上前后的宽面,那这张长桌可以坐得下12人。
中央是两排高高的白蜡烛,从最前延伸到最尾,皮克尔斯走到了他们的对面。
“坐下吧,不用这么拘束的。”她稳稳开口,格里高利犹豫了一下,连忙回应了声:“谢谢您。”就朝左侧走去。
3人依次坐在左侧的3张椅子上,格里高利距离皮克尔斯的距离还剩两张椅子。
“好了,我觉得我们是时候谈一谈我们来的目的了,这是为什么呢?”普拉秋斯说道。
皮克尔斯·格兰特夫人说:“留下。”
“什么?”普拉秋斯就是满脸疑惑。
“皮克尔斯夫人,您的意思是?”格里高利说。
“没有错,就是留下,你们将会进入我们的委员会里……”
“不!”普拉秋斯突然在原地站起身来,椅子被他突然震到后边。
“呃……实在对不起,失礼了……”他又缓缓坐下。
“为什么呢?”皮克尔斯一脸饶有兴趣地问,“你们有什么不满意,可以直接提出来,我从来尊重人的想法。”
“就假设面前有一个杯子吧,”格里高利突然开口,“你的手握住了杯子,而你的眼睛被一层黑布蒙上,身旁的人告诉你,杯子里装的液体是茶,但是……”
“但是什么?”皮克尔斯问。
“我是说如果,身旁的人自己是根本不认识的,而且自己只知道这是个杯子,杯子里装着液体,却没有真正去看清,那我们就很难去判断这是不是一杯真正的茶,可能是毒药,可能是硫酸。”
皮克尔斯坐在最前端的椅子上,但还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你们一年是有薪资的。”她举起手,五根手指条条分明,“每个人一年有50奥雷尔,相当500瑟兰、卡伦。”
普拉秋斯眉头微皱,却听到自己身旁的塞里斯皇子问道:“50枚金币吗?”
两个人瞬间来了精神,普拉秋斯缓缓凑到塞里斯脸前,轻声问道:“你怎么就确定是50枚金币的?”
塞里斯不紧不慢回答道:“这套是通用货币,奥雷尔是金币,瑟兰是银币,卡伦当然就是铜币。”
格里高利将一切话听在心里,他内心疯狂计算着50枚金币的价值……
“你们可以慢慢考虑,有机会晋升,之后你们可以得到更多。并且,你们的人身安全我们负责。”她转过头,“来人,给他们上点吃的。”
更深处走来了一队仆人。
领头的不是端着餐盘的仆人,而是一个高瘦男人,胡子刮得很干净,头上明显抹了许多发蜡,走过来的时候都感觉在发亮。
“皮克尔斯,怎么样了?”男人开口,皮克尔斯在椅子上回答:“在这,你自己看。”
这位身穿笔挺西装的高瘦男人踩着皮鞋从一侧绕了过来,只是盯了两眼:“看起来年纪不大。”
“是的,所以才更珍贵,我们应该庆幸更早发现了他们,让我们有更多时间去培养。”皮克尔斯接过仆人递过来的餐盘,“谢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年纪还太小了,甚至有一个看着不知道有没有6岁呢,委员会里很多人都已经成年了。”男人解释道,“他们或许更适合去学院。”
皮克尔斯回答:“所以我才早有准备,我特地找了两个青年部的人,以后就是他们的向导了。”
“我只是担心孩子多了会管不好。”男人有些闷闷不乐。
“丹尼尔,你别在这些孩子面前装来装去,记住你之前说的话。”皮克尔斯夫人向后喊道:“斯莱特!伊芙娜!到你们出场了!”
看他们讲话正入迷,普拉秋斯几乎快无视了仆人递过来的餐盘,当他转过头去,看到的是一盘土豆片。
塞里斯在一旁拿着银叉,在上面挑拨着,普拉秋斯问:“怎么了?”
“道格拉斯。”塞里斯皇子回答道,“我想它了。”
“其实你应该乐观一点。”普拉秋斯一脸认真对他说,“你要往好的方面想,例如,你应该庆幸,盘子里的不是它。”
“来了,总监夫人!”那是少年的声音。
皮克尔斯夫人身后走出来了两个少男少女,男的居然也是和他们一样的黑燕尾服加蝴蝶结,女的身上穿着一件藏青色长裙,纯白色的合身上衣,脖子下方还有缠绕着的深色蕾丝花边。
“自我介绍一下吧,孩子们。”皮克尔斯笑着看他们。
走在前面的男生大跨步来到格里高利对面的桌子前坐下,女生紧跟其后,来到了普拉秋斯的对面。
“你好,我叫斯莱特·罗伯茨,18岁,很高兴认识你们。”斯莱特说完,笑着点头。
一旁的女生也跟着说道:“伊芙娜·怀尔德,17岁,很高兴认识你们。”
看到是同龄人后,普拉秋斯心里不禁放松下来,他向右转头:“殿下,貌似没有人在你对面的座位上……”说完就暗笑了一声。
塞里斯听完朝他投去了鄙夷的目光,随后双手叉着腰,闷闷不乐的样子。
“呃……自我介绍吗?我叫格里高利·列辛斯基。”格里高利在一旁已经自我介绍,轮到普拉秋斯,他很有礼貌地对面前这个女生开口:“我名字叫尼古拉·瓦西里耶维奇·普拉秋斯。”
小皇子抬头:“塞里斯·彼得。”
普拉秋斯连忙一股神秘兮兮的感觉,他对对面坐着的女生低声说道:“别小看他,他是位皇子……”
“那很棒了,这不是很巧吗?我们的年龄都差不多,这可以说是上帝对我们的提示啊!”格里高利笑着说,但是说完他就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神父。
看着眼前这些孩子们暂时和谐相处,高瘦男人走到皮克尔斯身后,露出了一种欣慰的笑容。
皮克尔斯夫人咳嗽两声,接着对格里高利他们说:“如果你们要进入委员会,那可能就要经受一场考验,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不加入,但如果你们长期留在当地,那么考验还是会来的。”
格里高利这次语气变得大胆许多,他淡定开口:“说吧,什么考验?让我把一块砖从城楼底下一直拿到这上面,然后再拿下去,然后再拿上来?”
皮克尔斯夫人身后的男人不禁笑了笑,用手揉了揉眼角。
皮克尔斯眨眨眼:“你们得到一片摩洛克·格雷的鳞片就够了。”
“什么?”格里高利满脸疑惑,支支吾吾开口:“我想问一下,你们口中的‘摩洛克·格雷’不会是一种鱼吧?”
“算是吧。”皮克尔斯夫人回答道,“就在这个城镇的河里。”
“那你们这真特别……鱼还有专属名字。”格里高利又问:“那我们如果要加入你们这个所谓的蒂尔尼克委员会,但不去做呢?”
“不去做?”皮克尔斯夫人眼瞳一闪,格里高利也觉得自己失礼了,正要开口缓和,皮克尔斯先开口了。
“不去做的话……也可以进来,没有其他影响,只不过,在加入进来之前做些事情,或许名声会好一点。”
“这样啊……”格里高利心里慢慢盘算起来,普拉秋斯在旁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他,他回过头:“怎么了?”
“真的要去加入啊?”普拉秋斯面对这一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坐在他们对面的两个少年听到了他的话,同一时间开口:“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好你们的。”
“对不起……我说的不是这个顾虑。”普拉秋斯回头朝他们尬笑了一下,用手摇了摇格里高利的手臂:“起码得考虑一下吧?”
格里高利若有所思,展开了一只手:“一人每年50枚金币……”
皮克尔斯·格兰特夫人早就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她伸手一挥:“放心吧,委员会会给你们时间考虑,只是不会那么充足了,3天之内,祝你们按照自己的真实的想法来。”
格里高利抿了抿唇,普拉秋斯还是觉得这件事情太冲动了,他转头看向塞里斯皇子:“皇子殿下,不知道你对这事情有什么意见?”
塞里斯低头沉思片刻:“虽然我喜欢金币,但我感觉有点……太冒险了。”
烛光摇曳,3个人站在门口,里面几个人朝他们摆了摆手。
“再见,希望下一次能再次看见你们。”斯莱特朝他们告别。
“祝你们好运了。”伊芙娜也挥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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