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黑色汽车在高速路上飞驰,神谷俊坐在中间那辆敞篷车的后排,右侧坐着一名黑衣人,他的冲锋枪横放在膝上,手指始终没有离开扳机位置。
你们要带我去哪?神谷第三次问道。
副驾驶的黑衣人头也不回:“到了就知道。”
车窗外的景色不知为何,在他看来逐渐变得陌生,路灯稀疏如将熄的烛火。
他想起惠子婚礼请柬上的烫金字体,在5月20日的京都清水寺。还有整整一个月呢,他该提前回去帮她准备。
汽车突然转向,驶入一条通往港口的小路,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如同骨骼碎裂的脆响。
远处,月光洒在海面,几艘快艇停泊在码头边,随着波浪轻轻摇晃。
“请下车。”黑衣人简短地命令道。
海风扑面而来,神谷的衣领被吹得翻开,八名黑衣人呈扇形围着他走向码头,冲锋枪若隐若现地指向他的后背。
快艇上站着三个同样装束的人,沉默地伸出手,示意将身上的武器交给他们。
神谷缓缓从腰间摸出那把左轮枪,一个黑衣人却是等不住一样,上手就抢,一把拽了过去。
看着另外两个黑衣人走向自己,盯着自己腰间的武士刀,神谷反应过来,大吼一声:“别碰它!”
黑衣人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让步:“上船。”
快艇引擎发出刺耳的轰鸣,划破漆黑的海面,神谷坐在船尾,看着逐渐远去的海岸线,灯火如同坠落的星辰,快艇在波浪中颠簸。
黑衣人这次回答他问题来,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狂热:“当然是见证真相。”
三艘快艇箭头队形向南驶向公海。
约莫半小时后,一座漆黑的庞然大物从海雾中浮现,那居然是一艘轻型炮舰,船身上没有任何标识,甲板上晃动着模糊人影。
快艇靠近时,炮舰放下绳梯,神谷仰头望去,舰桥的阴影里有人正俯视着这一切,他两手抓住绳梯,身后的黑衣人推了他一把。
当他踏上甲板的瞬间,金属碰撞声从四面八方响起,至少二十名黑衣人从阴影中走出。
“解除他的武装。”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从舰桥传来,好像是一个成熟的精神疯癫的女人在压抑自己。
神谷猛地后退一步,武士刀已经出鞘一段,寒光在月光下如同活物般游动:“别过来!”
黑衣人没有停下,他们好像被操控的傀儡逼近,神谷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边居然响起血液奔涌的轰鸣。
他又一次想起惠子最后一次来信中小心翼翼的字迹:“哥哥,你会回来吗?”
“对不起,惠子……”
武士刀完全出鞘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
神谷俊的瞳孔深处泛起淡蓝色,周围空气开始扭曲波动,如同盛夏路面蒸腾的热浪,黑衣人的动作在他眼里突然变得极为迟缓。
他们举起冲锋枪的手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缓慢得可笑。
“影岚……”神谷的声音不再属于他自己,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暴戾的存在。
武士刀在他手中嗡鸣,刀身浮现出细密的暗红色纹路,居然血管般脉动。
他忽然向前猛冲,长刀挥起又落下,第一个黑衣人的头颅落下,表情还停留在惊愕的瞬间。
鲜血在“影岚”领域中呈现出奇特的悬浮状态,一朵朵妖艳的红色花朵在空气中绽放,神谷的身影在甲板上闪烁,每次停顿都伴随着金属切入肉体的闷响和骨骼断裂的脆响。
“自由开火!”有人嘶吼道。
子弹穿透神谷刚才站立的位置,却只击中了他留下的残影。
在“影岚”的精神领域中,神谷从未感觉过这种速度,他速度已经超越了人类反应的极限,他刀锋划过、刺入第四名黑衣人的咽喉,第五名黑衣人的胸腔……
甲板上很快铺满了残缺的肢体,鲜血在金属甲板上汇聚成小溪匆匆流向排水孔,神谷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影岚”也在吞噬他本就不多的体力,每次挥刀更像是从灵魂深处榨取力量。
舰桥上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
神谷猛地侧身,就见一发子弹擦着他眼前飞过,在甲板上溅起火星。
他抬头看向舰桥,那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举着狙击步枪,领域中,他能迅速清晰地看到狙击手扣动扳机的动作,如电影慢镜头。
他瞄准狙击手的位置,朝那挥了一刀。
却仿佛是武士刀脱手飞出,挥出时,刀身沉重,让他差点握不住,他只看见白茫茫的光影精准地刺入狙击手的喉咙。
瞬间,他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头望着闪闪发亮的武士刀。
剩下的黑衣人开始退缩,他们的冲锋枪子弹已经打空。
神谷站在血泊中央,武士刀上的鲜血顺着刀尖滴落,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发黑。
“杀了他!不惜一切代价!”那个舰桥上的未知声音变得歇斯底里。
最后六名黑衣人看上去那么害怕,可听到这个声音,却又同时扑来,他们丢掉了成为废铁的枪支,拔出战术匕首。
神谷深吸一口气,武士刀横在胸前,刀身上的暗红纹路突然全部亮起,如同被注入熔岩。
“音爆。”
刀锋挥出,空气被压缩到极致然后突然释放,无数肉眼可见的真空刃如同雪白的刀片向前方扇形扩散,甲板金属被整齐地切开,撕裂声让人颤抖。
黑衣人的身体同时僵住,随后如同被无形巨手拍中般倒飞出去,撞在炮舰的甲板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
寂静到了极点,只有海浪拍打船体。
神谷单膝跪地,武士刀插在甲板上,支撑着他的身体,恐怖的鲜血在他的鼻腔和嘴角渗出,似乎,“影岚”的副作用在反噬他自己。
他模糊看到舰桥上有人影正缓缓露出身体,但他刚好已经没有力气战斗了,全身都那么沉重疲惫,哪怕朝那个方向挥一刀……
“惠子……”他喃喃道,眼前浮现出妹妹穿着白无垢的样子,清水寺的樱花不知道还有没有开呢,但他仿佛已经看到阳光透过花瓣在地上投下光影。
他答应过要牵着她的手走过那条长廊的。
武士刀上的暗红纹路黯淡下去,恢复成普通的金属光泽,神谷艰难地站起身。
海风突然变得猛烈,吹散了甲板上的血腥味,神谷俊一人缓缓靠在锈迹斑斑的护栏上,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看着一甲板的尸体。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血统中的力量,也是第一次对血统中的力量产生恐惧。
神谷俊血管里仿佛有熔岩流动,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肺部。
“真是精彩呢。”
声音从高处飘来,像一片轻柔的羽毛落在血泊中,神谷抬头,舰桥阴影里走出一个高挑的黑袍人影。
宽大的兜帽下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竖瞳蜥蜴一般,虹膜呈现出不自然的紫罗兰色,又夹杂着一点金黄。
“让你的其他人都出来吧。”神谷的声音低沉得不像自己的,“我不会加入你们这种组织。”
黑袍人轻笑一声,袖口伸出的苍白手指拂过护栏锈迹:“这艘炮舰上,除了你我,就没有别的人了。”她顿了顿,“都被你杀了,看看这里几十具尸体吧。”
神谷视线扫过甲板,那残缺的肢体在月光下呈现出大理石般的质感,鲜血还在流淌,但一些已经凝固成深褐色。
他的胃部突然痉挛,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对自身力量的厌恶。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握紧刀柄,“反正我已经回不去了,也没法战斗了,让我死个明白。”
黑袍人突然笑起来,笑声如同玻璃碎裂般刺耳,她眼角扭曲:“这么想知道啊?”
“说……”神谷猛地拔出武士刀,刀尖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愧是天王邪凰伊卡欧利斯和月王海龙希瓦尔甘德的混血后裔。”她的竖瞳微微收缩,“刚才你展示的实力还不到真实实力的十分之一。”
这两个名字像闪电劈开神谷记忆的迷雾。
童年时祖母在他睡觉前讲述的古老传说中,确实提到过掌控风暴的邪凰与统御潮汐的海龙,但那只是神话,不是吗?
“别说了,做个了断吧!”神谷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直视着她:“我已经不在意是否活着了。”
“我是塞拉菲娜·伊曼纽尔。”女人忽然收敛了笑声,“他们都说我是月影的二号人物,当然,我更愿意称自己为‘守墓人’。”
“守墓人?”神谷嗤笑一声,“给谁守墓?”
“给像你这样的孩子。”塞拉菲娜在上面突然向前迈了一步,神谷举起武士刀,但她只是靠在一挺高射机枪旁。
“你以为今晚是偶遇?我们从你离开福州就在观察你。”
神谷的疲惫潮水般涌来,但他不敢放松警惕:“为什么是我?”
“就因为那无法回避的血统,很可悲吧?”塞拉菲娜从袍中取出一个银质酒壶,仰头饮了一口,“纯血种越来越少了,而混血儿中能觉醒的更是凤毛麟角。”
她将酒壶抛向神谷:“喝点吧,能缓解法咒反噬。”
银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神谷没有接,任它砸在甲板上滚远。
塞拉菲娜耸耸肩:“随你,不过你妹妹应该不希望看到你死亡的样子。”
“你们敢提她?”神谷眼神凶狠。
“放松,我们真的没动她。”塞拉菲娜的瞳孔仿佛在月光下闪烁。
神谷的血液瞬间冻结,武士刀上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眼中燃起的冰冷怒火:“我无所谓,但如果你们敢动她……”
“省省吧。”塞拉菲娜突然不耐烦地挥手,“要动手早动手了,而且现在你也知道你没法战斗了,也是,第一次觉醒力量,发生什么都正常。”
她指向远处海平面:“看到那光点了吗?那是一座小岛的灯塔,现在嘛,离日出还有六小时,足够快艇靠岸了。”
神谷愣住了:“你……你难道要放我走?”
“杀你有什么用呢?你也不加入。”塞拉菲娜转身走向舰桥,“我们缺的正是活着的混血种,尤其是能自主觉醒的,能够控制自己的。”
她在梯口停住,神谷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第一次使用这种能量杀人的反噬在加剧,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保持站立了:“告诉我这些,你们为了什么?”
塞拉菲娜转身就走,背影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孤独又模糊:“因为下次见面,我们可能就是敌人了,组织内部最近有些分歧。”
当神谷再次眨眼时,舰桥上已空无一人,只有海风在他耳边呼啸。
午夜的黑暗最为深沉,神谷俊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爬下绳梯,落入快艇的瞬间几乎晕厥过去。
他勉强用手发动引擎,朝那个灯塔方向驶去,驶出一段距离,他缓缓转头,背后,那艘幽灵般的炮舰在晨雾中缓缓沉没。
没有爆炸,没有倾覆,被大海温柔地埋进怀里。
快艇划破墨色海面,神谷的脑海中回荡着塞拉菲娜的话语。
天王与月王的混血?法咒的反噬?这些词汇本该荒诞不经,但体内灼烧的痛楚又如此真实。
灯塔越来越近,神谷不确定等待他的是什么,但有一件事他很清楚,可能从今夜起,他再也回不到那个书记官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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