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叩门
一百二十秒。
在螺旋桨撕裂夜风的尖啸中,在急速下坠带来的强烈失重感中,广州塔顶那冰冷的钢铁结构在视野里急速放大,从模糊的轮廓变成清晰的、泛着冷光的金属网格和涂着防锈漆的粗大管线。
检修平台越来越近,上面堆积的一些废弃工具和防水布在直升机下冲气流中疯狂翻卷。
“八十米!稳住!”驾驶员的声音在耳机里嘶吼,带着全神贯注的紧绷。
陈景瑞的虚划手势骤然停止,他猛地吐出一口带着金星的淤血,嘶声喊道:“能量湍流!左舷三点钟方向,强度七级,规避!”
几乎同时,直升机剧烈颠簸起来,仿佛撞进了一堵无形的、充满恶意的气墙。舷窗外,原本只是略显扭曲的空气,此刻剧烈翻滚,呈现出诡异的、五彩斑斓的油污色泽,那是高度凝聚的紊乱能量场!
直升机像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推向右侧。
“抓稳!”驾驶员目眦欲裂,双手青筋暴起,猛拉操纵杆,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咆哮。机体在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中强行扭正,但高度已经失控,比预定降落点低了近二十米,正斜斜撞向塔身一根粗大的斜向支撑钢架!
电光石火间,陆文渊动了。
他没有去碰任何控件,而是双眼之中金黑光芒陡然炽盛,右手并指如剑,在舷窗玻璃上急速划过一个古朴的符号。那符号一成,仿佛引动了某种共鸣,塔身周围狂暴的能量湍流竟微微一滞,出现了一道极其短暂、仅容直升机机身通过的“缝隙”!
“就是现在!”陆文渊低喝。
驾驶员是沈琬精选的老手,瞬间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推操纵杆,直升机险之又险地擦着那根钢架掠过,带起一溜刺眼的火星。机体在剧烈的震颤中,终于勉强稳住了姿态,但高度已经低于平台,必须重新拉升。
“时间不够了!”驾驶员吼道。窗口时间已经过去一半多。
“直接悬停!我们下去!”武胜的声音如同炸雷。他早已解开安全带,一手紧握那柄厚背砍刀,另一只手猛地拉开了舱门!
狂暴的气流瞬间灌满机舱,吹得人睁不开眼。下方,是令人眩晕的、近五百米的高空,广州塔冰冷的钢铁骨架如同巨兽的肋骨,在夜色中森然排列。那个小小的检修平台,还在斜上方约七八米的位置。
没有绳索,没有滑降装置——为了速度和隐蔽,他们只带了最简装备。
武胜回头看了陆文渊一眼,陆文渊点头。
下一刻,武胜深吸一口气,周身稀薄却凝练如汞的阳气轰然爆发,在他体表形成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他低吼一声,双腿在机舱地板猛然蹬踏,整个人如同出膛的炮弹,竟迎着狂风,朝着斜上方的平台悍然跃去!
这一跃,凝聚了他毕生的武学修为和燃烧的斗志,竟在狂乱的气流中划出一道笔直向上的轨迹。七八米的高度,在普通人眼中是无法逾越的天堑,在他脚下,却只是需要全力跨越的一道坎。
“砰!”
沉重的落地声。武胜双脚重重踏在检修平台的合金网格上,发出一声闷响,膝盖微曲卸去冲力,随即如扎根般稳稳站住。他抬头,看向直升机方向,眼神如磐石。
“带他下来!”武胜吼道,同时反手一刀,将平台边缘一根不知何时悄然缠绕过来的、闪烁着暗绿色符文的金属软管斩断。软管断口处,喷溅出腥臭的黑色粘液,落在网格上嗤嗤作响。
机舱内,陆文渊已经搀扶起几乎虚脱的陈景瑞。陈景瑞用尽最后力气,将那把“量天尺”塞到陆文渊手中,推了他一把:“走……别管我……”
陆文渊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废话,将“量天尺”往背后一插,单手揽住陈景瑞的腰,另一只手在舱门边框猛地一按,借力腾身!
他没有武胜那种纯粹刚猛的爆发力,但动作更加灵动精准。跃出舱门的瞬间,他体内那股温润流转的力量自然勃发,竟让他下坠之势骤然一缓,仿佛踏在无形的阶梯上,轻巧地一个折转,稳稳落在武胜身旁,甚至没有发出多大响声。
直升机在完成投送后,毫不犹豫地拉高机头,轰鸣着迅速远离,消失在塔身另一侧的阴影中。空域静默窗口,刚好结束。
平台上,只剩下三人。
脚下是五百米高空,头顶是钢架交错、天线林立的塔顶结构,四周是呼啸的夜风和对岸璀璨却遥远的城市灯火。而近在咫尺的塔身内部,仿佛沉睡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存在,散发着无形的、冰冷的恶意。
“呸!”武胜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唾沫,警惕地环视四周平台。平台不大,堆放着一些工程杂物,通往塔内的是一扇厚重的、带有电子锁和机械转轮的合金密封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角落处有一个不起眼的、类似于眼睛的抽象符号浮雕。
“门锁着。”武胜上前检查,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表面,“电子锁已经失效,被物理锁死了。转轮锈蚀严重,但结构很结实。”
“让开。”陆文渊将陈景瑞小心安置在一个相对背风的角落,示意武胜退后。
他走到门前,没有去碰那个锈死的转轮,而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点极其凝练的金芒。他沿着门缝缓缓划过,金芒所过之处,门缝边缘的金属发出轻微的、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的“滋滋”声,但并不熔化,而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挤”开、软化。
这不是暴力破坏,是更精细的能量渗透与结构瓦解。
几秒钟后,陆文渊收手。他轻轻一掌按在门上。
“咔哒……嘎吱……”
沉重的合金门,竟向内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门后的黑暗,如同实质的墨汁,带着一股陈年灰尘与电子设备散热混合的、冰冷干燥的气味,扑面而来。
门内,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的金属检修梯,梯壁上有微弱的应急指示灯,发出惨绿色的光,勉强照亮脚下。
“走。”陆文渊率先侧身而入。武胜立刻搀扶起陈景瑞,紧随其后。
就在三人全部进入,陆文渊反手想要将门虚掩以防暴露时——
“滋啦!”
门上那个眼睛符号浮雕,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
紧接着,整个狭窄的检修通道内,响起了尖锐、短促、如同金属摩擦般的警报声!
“警告!未授权入侵!警告!未授权入侵!”
声音在密闭的金属空间内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妈的,有感应!”武胜骂了一句,握紧了刀柄。
陆文渊眼神一冷:“被发现了。加速!”
三人不再掩饰行踪,沿着陡峭的检修梯快速向下。梯子年久失修,踩上去哐当作响,在警报声的掩盖下,倒也不算突兀。
向下约十五米,梯子尽头是一扇虚掩的防火门。推开门,眼前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塔顶观光层的设备间。这里堆满了各种维持观光设施运转的庞大机器:摩天轮的驱动电机、极速云霄跳台的液压装置、空调外机、密密麻麻的线缆和管道……机器低沉的轰鸣声在这里汇聚,形成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
设备间很大,光线昏暗,只有几盏红色的工作灯提供照明。空气中弥漫着机油、臭氧和淡淡铁锈的味道。
按照计划,他们需要穿过这个设备间,找到通往观景平台的路径。
然而,就在他们踏入设备间不到十步——
“嗡……”
所有正在运转的机器,声音骤然变了调。驱动电机的轰鸣变得尖锐,液压装置的节奏开始紊乱,就连通风管道的风声,都带上了某种诡异的、仿佛呜咽的韵律。
紧接着,那些冰冷的机器表面,开始浮现出一张张模糊的、痛苦扭曲的人脸轮廓!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某种能量投影,随着机器运转的节奏而明灭闪烁,空洞的眼眶齐齐“望”向闯入的三人,发出无声的、却直抵灵魂的哀嚎。
陈景瑞闷哼一声,本就脆弱的身体晃了晃:“怨念附物……是‘营造司’的手段!他们把死在这里的……维修工或者意外者的残魂,强行禁锢在这些机器里,成了预警和攻击的傀儡!”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台庞大的空调外机猛地剧烈震颤起来,外壳上浮现的那张人脸狰狞咆哮,机器竟自行偏移了基座,带着沉重的风声,朝着走在最前的武胜横撞过来!同时,几条粗大的电缆如同活过来的蟒蛇,从天花板上垂落,缠绕着噼啪作响的电弧,抽向陆文渊和陈景瑞。
攻击来得突然而诡异。
武胜怒吼一声,不退反进,手中砍刀划出一道暗红色的弧形匹练,狠狠斩在那台撞来的外机上!
“铛——!!!”
金铁交鸣的巨响震耳欲聋。外机厚重的铁壳被砍出一道深痕,竟被武胜那狂暴的巨力硬生生劈得倒飞回去,砸在后面的设备上,火星四溅。但机器表面那张人脸却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声尖啸,更多的机器开始震颤,更多的人脸浮现!
陆文渊脚步一错,避开了抽来的电缆,同时左手在腰间一抹,一根温润的桃木“引魂杵”已握在手中。他没有攻击那些电缆或机器,而是将引魂杵尖端斜指地面,口中快速念诵出一段音节古怪、却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短促咒言。
那是方九霄“安魂戏文”的起手式,经他融合自身领悟后,更加简洁直接。
咒言出口,并无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圈极淡的、水波般的金色涟漪,以引魂杵尖端为中心,无声扩散开来。
涟漪扫过那些震颤的机器。
机器表面闪烁的人脸,如同被温水拂过的冰霜,狰狞的表情骤然一僵,随即变得茫然、平和,最后缓缓隐去。机器的异常震颤也随之平息,虽然依旧在运转,却恢复了那种规律的、沉闷的工业噪音。
被禁锢的残魂,得到了暂时的安抚。它们本就是无辜受害者,被强行扭曲成武器,陆文渊的“安魂”之意,恰好是它们的克星。
“走!别纠缠!”陆文渊低喝,收回引魂杵,脸色微白。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安抚,实则消耗不小,尤其要精准控制力量,避免波及机器本身导致故障引发更大动静。
武胜也不恋战,砍刀挥舞,将几根依旧试图缠绕的电缆斩断,护着陆文渊和陈景瑞快速穿过这片诡异的设备丛林。
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
左侧,通道尽头隐约可见巨大的齿轮和钢缆,是通往摩天轮驱动舱的方向,那里空间相对开阔,但机械结构复杂,容易设伏。
右侧,是一条更加狭窄、灯光幽暗的通道,门口有“极速云霄设备重地,闲人免入”的标识,那里地形险要,居高临下,易守难攻。
而中间,是一条相对宽敞、铺着防滑地毯的通道,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通道,直接通往观景平台的方向,也是最直接的路径。
陈景瑞靠在墙边,剧烈喘息着,手指颤巍巍地掐算了几下,又抬头看了看三条通道口隐约不同的能量气息,嘶声道:“中间……能量最平稳,但……平稳得过分,是陷阱。左边……杀伐之气最重,有‘提刑司’的疯狗味道。右边……诡异扭曲,是‘营造司’的拿手好戏……”
三条路,都是死地。
陆文渊目光扫过三条通道,眼神沉静。他取出阿King给的那个“能量涟漪探测器”,屏幕上的波纹果然显示,中间通道的能量读数平稳得近乎一条直线,极不正常;左侧波动剧烈,充满锐利的峰值;右侧则是一片混乱无序的杂波。
“走右边。”陆文渊忽然道。
武胜一愣:“右边?陈半仙不是说那边最诡异?”
“正因为诡异,才可能是相对‘薄弱’的一环。”陆文渊快速分析,“‘营造司’擅长的是阵法、机关、改造,正面搏杀并非其长。而且,越是不利于发挥我们优势的地形,对方越可能疏于布置真正的高手。‘提刑司’的杀戮机器,一定在更开阔、更适合他们发挥的左侧或正中等着我们。”
他看向陈景瑞:“景瑞,还能撑住吗?”
陈景瑞咬牙,勉强站直:“走!”
没有更多犹豫,三人迅速拐入右侧那条狭窄幽暗的“极速云霄设备通道”。
通道内灯光更加稀少,只有墙角嵌着的、间距很远的绿色应急灯,提供着惨淡的照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类似福尔马林和机油混合的刺鼻气味。两侧墙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覆盖着一种暗红色的、仿佛血肉干涸后形成的角质层物质,摸上去温热滑腻,还在极其缓慢地脉动着。
脚下,防滑地毯早已腐烂,露出下面同样覆盖着暗红色肉膜的地面,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叽”声。
这里,与其说是设备通道,不如说更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肠道。
“小心。”陆文渊提醒,他手中的探测器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和异常能量的波纹疯狂跳动。
话音刚落——
“咯咯咯……”
通道前方,后方,乃至两侧那脉动的肉壁中,同时传来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般的笑声。
紧接着,一具具“东西”,从肉壁中“生长”了出来。
它们有着大致的人形,但身体完全是由废弃的机械零件、断裂的电缆、扭曲的金属片、甚至还有半融化的塑料模特残肢,被那暗红色的肉膜强行粘合、拼接而成。它们的“头颅”千奇百怪,有的是监控摄像头,闪烁着红光;有的是老旧的广播喇叭,发出扭曲的噪音;有的干脆就是一团缠绕着电线的金属球。
没有眼睛,却仿佛能“看”到闯入者。没有嘴巴,那“咯咯”的笑声却从它们身体的各个零件摩擦中发出。
“‘营造司’的‘破烂傀’……”陈景瑞倒吸一口凉气,“用废弃零件和怨念肉傀技术拼凑的低级造物,数量多,难缠,不怕痛……”
话音未落,最近的三具破烂傀已经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它们动作不算快,但势大力沉,挥舞着由铁管、齿轮、扳手组成的肢体,带着呼啸的风声砸落!
武胜冷哼一声,踏步上前,砍刀化作一片暗红色的刀幕!
“铛!咔嚓!嗤啦!”
刺耳的金属撕裂、零件崩碎声接连响起。武胜的刀势刚猛无俦,这些由废弃零件拼凑的傀身根本抵挡不住,往往一刀下去,就直接被劈碎小半边身体,零件和粘稠的暗红色组织液四散飞溅。
然而,可怕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被劈碎、打散的零件和肉膜,落在地上或旁边的肉壁上,竟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迅速重新聚合,甚至吸收通道内更多的废弃金属和肉膜,转眼间又“长”出新的、形态更加扭曲怪异的破烂傀!数量,不减反增!
“它们能再生!靠这通道里的肉壁和垃圾!”武胜眉头紧锁,这样砍下去,没完没了,只会耗尽体力。
陆文渊一直在观察。他注意到,每一具破烂傀被击碎时,其核心处都有一个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光点一闪而逝,大部分碎片会朝着光点最初的位置汇聚。
“打碎它们没用,要毁掉核心,或者……”他目光看向两侧不断脉动的暗红色肉壁,“切断它们再生的源头。”
他再次抽出那根桃木引魂杵,但这次没有吟唱安魂咒,而是将自身一缕精纯的、带着“镇”之意的力量注入其中。引魂杵尖端亮起一点璀璨的金星。
陆文渊看准一具刚刚从肉壁中“长”出一半身体的破烂傀,手中引魂杵如标枪般掷出!
“噗!”
引魂杵精准地命中那暗红色光点所在,穿透而过,余势不衰,深深扎进了后方的肉壁之中!
“叽——!!!”
一声尖锐到无法形容、仿佛无数金属片刮擦玻璃的惨嚎,从那具破烂傀和它身后的肉壁同时发出!那具破烂傀瞬间僵直,暗红色光点熄灭,整个身体哗啦一声彻底散架,零件落地后不再蠕动。而被引魂杵刺中的那片肉壁,则剧烈抽搐起来,暗红色迅速褪去,变得灰败干瘪,停止了脉动,也不再“生长”新的破烂傀。
有效!
“攻击核心!或者钉死肉壁!”陆文渊喝道,同时手一招,那根引魂杵竟自动从肉壁中倒飞而回,落入他手中,只是尖端沾染了些许灰败的粘液,光芒略黯。
武胜精神一振,刀法一变,不再追求大范围劈砍,而是更加精准、狠辣,每一刀都直指那些破烂傀身体中央隐约红光闪烁处。刀光过处,一具具破烂傀彻底崩解,不再重生。
陈景瑞也强打精神,从怀里摸出几枚边缘磨得锋利的古铜钱,口中念念有词,手腕一抖,铜钱化作数道黄光射出,精准地打在周围几处肉壁活性最强的节点上。铜钱嵌入,肉壁的脉动顿时一滞,再生速度明显减缓。
三人配合,在狭窄诡异的通道中艰难前行,一步步清理着这些似乎无穷无尽的低级造物。碎零件和粘液几乎铺满了通道,脚下滑腻不堪。
这条通道并不长,约莫五十米。但当他们终于杀到尽头,看到另一扇紧闭的合金门时,每个人都微微喘息,身上或多或少溅上了粘液和油污。武胜的刀口染上了一层暗红,陆文渊手中的引魂杵光芒也黯淡了不少,陈景瑞更是摇摇欲坠,全靠意志支撑。
陆文渊示意两人稍歇,自己走到门前。这扇门与入口不同,更加厚重,中央有一个复杂的、如同齿轮咬合般的机械锁结构,锁眼是一个不规则的多角星形。
“需要钥匙,或者特定的能量频率才能打开。”陈景瑞看了一眼,虚弱道,“强行破坏,可能会触发更厉害的反制。”
陆文渊盯着那多角星形的锁眼,又看了看手中光芒黯淡的引魂杵,以及背后那把“量天尺”。他沉吟片刻,忽然将引魂杵交到左手,右手握住了背后的量天尺尺柄。
“景瑞,你说的‘滞涩’之机,还有多久?”他头也不回地问。
陈景瑞勉强掏出那个黄铜怀表,银针的颤动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几乎要跳出表盘。“快了……能量潮汐在加速攀升……最多……一刻钟后,就会达到顶峰前的‘凝滞’……”
一刻钟。
陆文渊点点头。他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将心神沉入体内那融合后的力量之海。不再是单纯的方九霄的“镇”,也不是纯粹的自身领悟的“衡”,而是一种更加圆融、更加深沉的意念——守护,引导,平衡。
量天尺被他缓缓抽出。尺身古朴无华,但在他力量灌注的瞬间,上面那些星辰山川的刻痕逐一亮起,散发出一种苍茫、古老、仿佛能丈量天地规序的气息。
他双手持尺,将尺端对准了门锁上那个多角星形的锁眼。
没有硬捅,没有能量冲击。
陆文渊只是将尺端轻轻“贴”了上去。
然后,他低声诵念,不是安魂咒,也不是破邪言,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基础的音节,仿佛在述说天地的根本规律,宇宙的初始脉动。那是他从昆仑感悟中,结合方九霄记忆深处关于“规则”的理解,初步触及的一点皮毛。
量天尺上的光芒,随着他的诵念,变得柔和而恒定。尺端与锁眼接触的地方,没有任何火花或巨响,只有一圈圈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涟漪荡漾开来。
那复杂的、齿轮咬合般的机械锁内部,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咔哒、咔哒”声,仿佛内部的机括正在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重新“梳理”、“规整”。
几秒钟后。
“嗒。”
一声轻响,如同钥匙轻轻转动到了位。
厚重的合金门,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门后,没有刺目的光芒,没有汹涌的敌人。
只有一片更加深邃、更加空旷的黑暗,以及一股……磅礴到令人灵魂颤栗的、如同远古巨兽沉睡呼吸般的能量波动,从黑暗深处隐隐传来。
那里,就是塔顶观景平台的下层结构。
那里,就是社长所在,阵眼枢纽之地。
陆文渊收起量天尺,尺身光芒迅速黯淡,显然这次“叩门”,消耗不小。他脸色更加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
他回头,看了一眼疲惫却战意昂扬的武胜,看了一眼油尽灯枯却目光灼灼的陈景瑞。
“最后一程了。”
他轻声说。
然后,率先踏入了那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武胜搀扶着陈景瑞,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合金门在他们身后,缓缓无声闭合,隔绝了来路,也隔绝了退路。
前方,唯有终极的对决,在黑暗中,静静等候。
喜欢岭南诡录请大家收藏:(m.shuhesw.com)岭南诡录书河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