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黄昏，夕阳如血。
沈钧只带了两个随从，再次来到窑洞。他开门见山：“林先生，决定好了吗？”
林烬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三个问题：“顾问权限具体包含什么？任务目标的具体边界是什么？如果我们失败或牺牲，后续如何处理？”
这三个问题冷静而务实，表明了他的态度——不拒绝合作，但需要清晰的框架。
沈钧眼中闪过赞许。他取出文件放在桌上：“军事委员会特别技术顾问委任状，少校级待遇，可在控制区通行无阻，有权调用地方部分非军事物资及情报支援。这是活动经费，法币五千元。”
他又推过一个信封：“额外黄金二十两，用于特殊情况。”
魏大勇等人对视一眼。这手笔确实不小，但经历过系统物资的他们，内心并无波澜。
“任务目标：找到‘天门’，查明其性质，评估价值——任何价值。若遇敌对势力，有权处置。任务期限两个月。”沈钧顿了顿，“若你们出事，按阵亡少校规格抚恤。但我更希望你们活着回来——活着的专家更有价值。”
这话说得冷酷而真实。林烬拿起委任状，纸张、印刷、印章都无可挑剔。
“沈参谋，”林烬放下文件，直视对方，“我们对‘天门’了解有限，需要你们掌握的所有相关情报——不是结论，是原始资料。另外，我们需要最高权限的身份掩护，确保在国统区内不会受到任何内部盘查和阻碍。”
沈钧点头：“可以。秦岭相关的古籍、地方志、异常事件记录，三日内送到。身份文件我现在就可以签发。”
“第二，”林烬继续，“我们需要在秦岭北麓的关键节点，设立绝对安全的安全屋和应急联络点。需要预置不易携带的高海拔医疗物资、耐储食品，以及可靠的本地向导资源。”
这个要求让沈钧微微皱眉：“安全屋和联络点需要时间布置。向导……我可以安排，但必须经过审查。”
“向导我们可以自己找，但需要你提供一份可靠人员的背景资料。”林烬退了一步，“安全屋必须在出发前准备好。”
“可以。”沈钧答应得很干脆，“周至、佛坪两处，我会亲自安排。”
“第三，”林烬竖起三根手指，“也是最重要的——行动自主权。进入秦岭后，如何行动、遇到情况如何处理，由我们现场决定。你们可以提供情报支持，但不能远程指挥。”
沈钧沉默了。这是原则问题。
“沈参谋，”林烬语气平静，“我们要去的是未知之地，可能遇到无法预料的危险。等待千里之外的指令，等于送死。如果你不信任我们的判断，合作现在就可以终止。”
窑洞里只剩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沈钧缓缓吐出一口气：“好，我答应。但你们必须每七天通过电台汇报一次进展。如果超过十四天没有消息，我们会默认任务失败，启动备用方案。”
“可以。”
“另外，我会派一个联络官随行。不带部队，只负责通讯、协调和地方联络。人选你们可以审核。”
林烬想了想：“可以，但必须懂技术，最好是测绘或通讯出身。”
“正好有个人选。”沈钧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档案，“陈启，二十八岁，第八战区司令部少尉参谋，中央军校毕业，精通测绘和无线电通讯，熟悉秦岭部分地区地形。背景清白，没有派系纠葛。”
林烬接过档案快速浏览。陈启的经历很干净，军校成绩优异，在司令部干了三年技术参谋，没有一线作战经历，但多次参与野外测绘任务。
“就他吧。”林烬将档案递回，“告诉他，此行一切行动听我指挥。如果做不到，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沈钧笑了：“放心，陈启是个明白人。”
两人握手，达成了各取所需的协议。
接下来的三天，赵家塬平静如常，但暗流涌动。
第二天中午，沈钧的骑兵队送来了几个箱子。里面没有武器，只有：
· 五套全新的便装和配套证件，做工精良。
· 两大箱影印资料——包括《太白山志》、《周至县志》的孤本残卷、民国初年外国探险队在秦岭的考察笔记片段、以及十几份关于“山中异光”、“怪声”、“不明生物”的民间口述记录。
· 一台美制ScR-284型便携电台和配套密码本。
· 几张手绘草图，标注了周至、佛坪两处安全屋的位置、进入方法和联络暗号。
· 若干高能量压缩饼干和罐头（美援物资的样式）。
· 一封沈钧的亲笔信，里面是二十两黄金的兑付凭证。
“沈参谋说，向导的资料和背景调查，最迟明晚送到。”送物资的军官转达道。
林烬让栓子检查电台，孙小眼整理资料，魏大勇和王铁柱试穿便装。他自己则仔细研究那几张安全屋草图——位置都很隐蔽，要么在深山村落的祠堂地下室，要么在山间废弃的道观偏殿。
“头儿，这电台比我们之前用的民用型号强，但比不上系统兑换的加密电台。”栓子检查后汇报，“不过在秦岭里，有总比没有好。”
“资料很有价值。”孙小眼抬起头，眼睛发亮，“尤其是这几份外国探险队的笔记，他们提到在太白山南坡发现过‘发光的蓝色岩石’和‘温度异常的洞穴’，位置和我们令牌感应的方向大致吻合。”
林烬点头。这正是他要的——系统可以兑换装备，但兑换不了这个时代散落在各处的、未经整理的原始信息和本地脉络。
第三天傍晚，陈启少尉赶到赵家塬。
他是个戴着眼镜、身材清瘦的年轻军官，但举止干练，眼神清澈。见到林烬后，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林顾问，第八战区司令部少尉参谋陈启，奉命向您报到。此行一切行动，听从您的指挥。”
他主动交出了自己的配枪——一把勃朗宁m1910手枪。
林烬将枪推回：“枪你自己留着防身。陈少尉，我需要你明确两件事：第一，进山后，你的任务是保障通讯、协助测绘、处理与地方的关系。作战方面，听从我们的安排。第二，看到任何超出你理解范围的事情，不要多问，执行命令。”
陈启没有丝毫犹豫：“明白。沈参谋交代过，我的任务是辅助，不是监督。”
这个态度让林烬很满意。
当晚，林烬召集全体成员在窑洞开会。陈启也在场。
墙上挂着大幅秦岭地形图，上面已经标注了几个关键点。
“根据现有资料和线索，‘天门’最可能的位置在太白山拔仙台西北侧的‘冰晶沟’。”林烬用木棍指着地图，“海拔三千二百米以上，地形复杂，每年只有七到九月勉强可通行。”
他看向众人：“我们分两步走。第一步，从宜川南下，经洛川、黄陵到周至，约三百里。这段路相对安全，我们要在周至建立前进基地，补充最后物资，并搜集当地情报。”
“第二步，从周至进山，经厚畛子、老县城，直插冰晶沟。这段是无人区，预计需要七到十天。”
“有问题吗？”
“补给怎么解决？”孙小眼问，“高海拔地区，负重是关键。”
“沈参谋在厚畛子安排了秘密补给点。”陈启接口，“可以补充一些耐寒衣物和燃料。另外，我在周至认识一个老采药人，他对太白山北坡很熟，可以请他做向导。”
“电台通讯呢？”栓子问。
“ScR-284在开阔地带理论通讯距离五十公里。我们可以在几个预设高点设立临时中继站。”陈启显然做了功课，“我带了备用电池和简易天线。”
林烬点点头：“好。明天一早出发。今晚最后检查装备。”
会后，众人散去准备。林烬将陈启留下。
“陈少尉，沈参谋有没有交代别的？”林烬看似随意地问。
陈启推了推眼镜：“沈参谋只说，林顾问是处理特殊事件的专家，让我全力配合。另外……”他顿了顿，“他说如果遇到日本人，或者任何穿着黑色特殊服装的敌人，要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林烬眼神微凝。沈钧果然知道式神部队的存在。
“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陈启离开后，林烬独自站在地图前。令牌在怀中微微发热，指向西南。四枚信标融合带来的力量在体内流淌，完整度69%，距离质变只差一步。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也不再是纯粹的猎手。他们有了官方的身份，有了后勤支持，也有了……更多的羁绊和约束。
窑洞外，月光清冷。
而在千里之外的北平，吉冈安直正看着一份刚刚破译的电文：
“判官小队已与国军合作，目标秦岭。‘月圆计划’第二阶段，启动。”
他身后，三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眼泛蓝光的身影无声肃立。
“二十一天后，月圆。”吉冈安直的声音冰冷如铁，“这次，我要在秦岭之巅，完成最后的仪式。‘龙牙’小组，你们的任务是拖住他们，或者……将他们引向‘那个地方’。”
三个黑影躬身，消失在黑暗中。
月圆之夜，一天天逼近。
而古老的秦岭，即将迎来一场超越时代的碰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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