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
刚刚还略显嘈杂的议论声瞬间消失。
所有人的视线,重新汇聚到这位纪委书记身上。
田国富挺直的背脊没有半分松懈,他扫视全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沙瑞金脸上。
“同志们,侯亮平的错误,是不允许的。”
他的开场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有辩解,全是承认。
“他在程序上的错误,是严重的,是不可接受的。我作为他的最高领导和推荐人,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我向省委,向瑞金书记,做深刻检讨。”
说完,他站起身,朝着沙瑞金和会议桌的所有人,微微欠身。
这一手,让准备好继续发难的几个人,都把话堵在喉咙里。
李达康摩挲茶杯的动作停下来,手指凝在杯壁上。
高育良扶着眼镜的手也顿在空中,镜片后的表情耐人寻味。
然而,田国富直起身子,话锋陡然一转,手臂一甩,带起一阵劲风。
“但是!”
“我们不能因为战术上的一个失误,就忘记了我们战略上的主要目标!”
“更不能因为一个办案人员的程序瑕疵,就放过一个可能隐藏着巨大罪恶,侵蚀我们干部队伍的腐败分子!”
他的手重重拍在桌面上,那声闷响让好几位常委的肩膀都跟着瑟缩一下。
他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弯腰从自己脚边的公文包里,同样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用力甩在桌子中央。
文件滑过光滑的桌面,停在正中间。
“这是我们省纪委,在近期工作中初步掌握的,关于京州市公安局光明分局局长,程度同志的部分问题线索!”
田国富站起来,庞大的身躯投下大片的阴影,他身体前倾,双手撑着会议桌。
“京州光明区的长乐沙场,多年来非法盗采国家资源,破坏生态环境,当地群众怨声载道。背后的保护伞是谁?我们的初步调查,指向了程度!”
“京州几家大型的娱乐会所,长期涉黄、涉赌,甚至牵扯到新型毒品的交易。它们为什么能屹立不倒?每年数额巨大的‘保护费’,又流向了哪里?我们同样在相关的账目中,发现了和程度同志有关的蛛丝马迹!”
他每说一句,会议室里的空气就凝重一分。
已经面临退休的刘省长刚刚还准备附和李达康,此刻却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他拿起笔,在面前的本子上无意识地画着圈,视线却不敢再与李达康或祁同伟交汇。
田国富的视线在会议室里缓缓移动,精准地钉在祁同伟的脸上。
“这些线索,指向的正是赵家倒台之后,依然盘踞在京州,啃食我们人民利益的毒瘤!侯亮平急于求成,方法用错了,这一点我承认,我也愿意承担责任。”
“但是,他的方向,有错吗?”
“他想挖出这颗毒瘤,有错吗!”
最后一句,他没有嘶吼,语调反而沉下去,可那股子决绝的意味,比任何咆哮都让人心头发冷。
他没有坐下,而是直接向祁同伟发起最后的总攻。
“同伟同志,你刚才说,程度是你的兵,是你一手提拔的得力干将。”
“那好,你来当着省委所有同志的面,解释一下。”
“这些线索,是怎么回事?”
“你来告诉我们,一个兢兢业业、两袖清风的人民警察,一个分局的局长,他的个人账户上,为何会有如此频繁,且数额巨大的不明资金往来?”
“你来解释!”
这不再是辩论,这是审判。
田国富成功地将议题从程序之争,扭转为大是大非的站队。
他给祁同伟划下一道无法绕开的死局。
要么,祁同伟立刻表态,与程度切割,承认自己用人不察。
那么他“爱护下属”的人设将彻底崩塌,在整个政法系统威信扫地。
要么,他就硬保程度,那桌上那份文件的所有指控,都将变成泼向他祁同伟的脏水。
没有第三条路。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达康的手指,在冰凉的茶杯壁上一下一下地敲击着,发出极轻微的嗒、嗒声,但他一言不发。
他知道,田国富这是图穷匕见,要用一把双刃剑,逼祁同伟自断一臂。
高育良慢悠悠地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垂下眼帘,端起茶杯,仿佛在品鉴茶叶的成色,对眼前的风暴置若罔闻。
现在,轮到祁同伟接招了。
沙瑞金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于心。
他知道,这场交锋,已经到最关键的时刻。
他沉稳的视线,在田国富和祁同伟之间移动了片刻,最后,落在了祁同伟那张温和的脸上。
“同伟同志。”
沙瑞金的语调沉重。
“国富同志提出的问题,很尖锐,也很关键。”
“你怎么看?”
一瞬间,会议室里所有的压力,都汇聚到祁同伟一个人身上。
他成了风暴的中心。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祁同伟没有立即回应。
他甚至没有去看桌上那份由田国富抛出的“罪证”。
他只是平静地站起身。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都有些不解。
只见他整理了一下笔挺的警服下摆,在众人困惑的注视下,缓步走向自己放在会议室墙边角落的那个黑色公文箱。
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他每走一步,都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李达康敲击茶杯的手指停了,田国富撑着桌子的手收了回来,连沙瑞金都微微前倾了身体。
整个汉东的权力中枢,因为他一个人的走动,陷入诡异的停滞。
他停在公文箱前,蹲下身。
“咔哒。”
一声清脆的金属锁扣弹开声,在寂静到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祁同伟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的,却不是一份文件,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牛皮纸档案袋。
他站起身,拿着档案袋,一步一步,重新走回会议桌。
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走到了长桌的主位一侧,先是将其中一个档案袋,轻轻地放在田国富的面前。
档案袋上没有任何字。
田国富的身体僵一下。
然后,祁同伟拿着另一个档案袋,转身,面向省委书记沙瑞金。
“瑞金书记,”他开口,“田书记要解释,那我就给他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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