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啪。”
两声闷响,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闷响。
他没有回自己的座位,就站在会议桌主位的侧面。
笔挺的警服被灯光映照,肩章上的徽记折射出金属的冷芒。
“瑞金书记,”祁同伟的声线平稳,“国富书记要一个解释,那我就给同志们一个解释。”
他没有征求任何人的同意。
“在解释之前,请各位同志,先看一份我们省公安厅的内部存档。”
说完,他转向田国富,做一个“请”的手势。
“国富书记,这份,是给您的。”
田国富的身体绷成一张弓,他没有动。
那个没有任何标记的档案袋,在他面前,仿佛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祁同伟不再理他,转身,将另一个档案袋双手捧起,恭敬地递向沙瑞金。
“瑞金书记,这份档案,请您过目。”
沙瑞金的秘书立刻上前,接过档案袋,稳稳地放在沙瑞金面前。
沙瑞金没有打开,他只是用食指在封口处轻轻敲击了两下,视线在祁同伟与田国富之间游移。
会议室内的空气此刻已经到了见血的紧张时刻。
“同伟同志,”沙瑞金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想让大家看什么?”
祁同伟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姿端正,而后朝自己的秘书递个信号。
“把公文箱里那份文件的复印件,发给每一位常委同志。”
秘书立刻行动,从那个黑色的公文箱里取出一叠早已备好的文件,逐一分发。
安静的室内,只剩下纸张分发的细微摩擦声。
李达康是第一个拿到文件的,他拿起,只扫一眼标题,就重新放回桌面。
他抬起头,迎上沙瑞金投来的询问,主动开口。
“这个方案我知道。”
李达康的声音振振有力。
“是省厅在主导,我们京州市委全力配合的一项深度清理行动。瑞金书记,之前事发突然,情况紧急,我只来得及向您做过口头汇报。”
一句话,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省厅主导?
市委配合?
在座的大部分常委,脸上都浮现出愕然与不解。
田国富几乎是抢一般地夺过面前的文件,动作带着一股失控的急躁。
他用力撕开封口,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颤抖,急促翻动着纸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声响。
行动背景、行动目标……他一概略过。
终于,他的手在某一页停住。
那一页的标题,只有短短的八个字——“核心卧底人员名单”。
名单上,只有一个代号:“鱼刺”。
代号之后,是一串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加密身份编号。
而在这一行的最末尾,有一段用括号括起来的,加粗的备注。
【真实身份:京州市公安局光明分局局长,程度。】
田国富撑在桌上的那只手,猛地一颤。
他感觉喉咙发紧。
会议室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比任何惊呼都更具冲击力。
已经面临退休的刘省长,手里的茶杯“当啷”一声撞在茶托上。
高育良扶着金丝眼镜的手,也停在镜框上,久久未动。
就在这片死寂中,祁同伟的声音再次响起。
“国富书记。”
他叫了一声田国富的名字。
田国富像是被惊醒,猛地抬起头,布满红丝的双目死死锁住祁同伟。
“您刚才提到的,所有关于程度同志的‘问题线索’,包括长乐沙场的保护伞,娱乐会所的涉黑涉毒,以及他个人账户上那些见不得光的资金往来……”
祁同伟说到这里,稍作停顿,留给所有人足够的震撼与回味的时间。
而后,他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所有这些,全都收录在这份行动方案的附件里,是我们为了让他能成功打入敌人内部,取得对方信任,而精心为他设计的‘功绩’。”
“换句话说,您刚才义正辞严指控的所有‘罪证’,全都是假的。”
这番话,如同无形的重锤,一记一记,狠狠地砸在田国富的胸口。
什么腐败分子?
什么队伍毒瘤?
全都是一场戏!
自己费尽心机要挖的,不是毒瘤,而是己方插入敌人心脏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这个认知,让田国富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想反驳,想嘶吼这份文件是伪造的。
可是,李达康刚刚已经公开背书,京州市委全力配合。
他祁同伟有通天的本事,还能让李达康陪着他一起,伪造绝密文件,欺骗整个省委常委会?
这绝无可能!
就在田国富失语的瞬间,一直沉默的李达康,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为了保护卧底同志的安全,”李达康补一句,语调冷硬,
“我们京州方面,不仅在舆论上对他进行压制,更在某些必要时刻,默许甚至配合了他的部分‘出格’行为。”
“目的,就是为他伪造一个足够可信、已经被腐蚀堕落的假象。”
“这一切,我们京州市纪委和市委政法委,都有相关的配合行动记录备案。”
如果说祁同伟是重锤,李达康就是递过来的刀。
你省纪委不是讲证据吗?
好,我市纪委也有证据,是配合卧底的证据!
你的调查,在我们的配合记录面前,就是一出彻头彻尾的闹剧!
田国富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
然而,这还没完。
一直置身事外的高育良,忽然清了清嗓子。
他慢条斯理地推了推眼镜,不紧不慢地开口:
“这么说来,事情就很有意思了。”
他环视全场,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田国富那张僵硬的脸上。
“我来给大家梳理一下。”
“我们省公安厅,在执行一项铲除赵家余毒的绝密计划。”
“我们的卧底同志,不惜自污名节,深入虎穴,九死一生。”
“然后,我们的省纪委,在没有和公安厅、京州市委进行任何通气的情况下,突然对我们这位……”高育良故意拖长了音调,
“卧、底、英、雄,展开了秘密调查。”
“紧接着,从最高检调来的反贪局长,用非法的手段,对这位英雄进行了刑讯逼供,差点把他活活整死。”
高育良说到这里,停下,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随口一提。
他最后的话,是在一片死寂中,轻飘飘地砸下的。
“国富同志,我现在非常困惑。”
“这到底是无心之失,还是有人在蓄意破坏我党的反腐行动,为赵家的残余势力,拔掉我们插进去的这颗钉子?”
“你,能给我,也给我们大家,一个解释吗?”
一模一样的问题,被原封不动地奉还。
田国富捏着那份文件的手,指节已毫无血色。
那份薄薄的文件,此刻重逾千斤,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全场的焦点,瞬间汇聚。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省委书记沙瑞金没有看田国富,也没有看祁同伟。
他只是伸出手,将面前那份由祁同伟递交的,代号为“鱼刺”的绝密档案,缓缓地,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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