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晦暗,归路迢迢。搀扶着师父,林天缘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秦先生虽勉强压住伤势,但脸色依旧苍白,呼吸也比平日粗重许多,显然那旧疾因强行引雷而复发,绝非一时半刻能够恢复。
林天缘心中焦急如焚,只想尽快赶回青龙镇,让师父得以安心静养。他尽可能选择相对平缓隐蔽的路径,将自身灵觉扩散到最大范围,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方才山崖上那惊天动地的雷法,必然已彻底惊动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归途绝不可能平静。
果然,就在他们穿过一片怪石嶙峋的谷地时,林天缘怀中那枚预警的护身古钱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甚至微微震颤起来!
“师父!有埋伏!”林天缘低喝一声,猛地停下脚步,将师父护在身后,目光锐利地扫向前方一片乱石堆和左侧茂密的灌木丛。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嗤嗤嗤——数道乌黑的、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短矢,如同毒蛇出洞,从乱石堆和灌木丛中疾射而出,目标直指师徒二人要害!箭矢破空之声极其微弱,显然经过特殊处理,且淬有剧毒!
“小心!”秦先生虽伤,反应却是不慢,猛地一拉林天缘,两人堪堪避开箭矢锋芒。那数支毒矢笃笃笃地钉在他们刚才站立位置的树干上,箭尾兀自颤抖,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一击不中,埋伏者并未立刻发动第二轮攻击,反而陷入了死寂,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天缘后背惊出一层冷汗。这些埋伏者比之前的石奴更加狡猾和危险,懂得隐匿和偷袭!
“是影卫……擅长潜行狙杀,一击不中,便如毒蛇隐匿,伺机再动。”秦先生声音低沉,带着凝重,“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将我等留在这山里了。”
他试图提起元气,却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
“师父,您别动!”林天缘心急如焚,知道师父此刻绝不能妄动真气。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隐匿功夫极好,他的“望气术”在此地紊乱气场干扰下,也难以准确锁定其位置。
不能被动挨打!必须想办法逼他们出来!
林天缘脑中飞速运转,回想师父平日教导。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仅剩的几张“惊雷符”——这是师父炼制给他防身用的低阶雷符,威力远不如天雷,却胜在发动迅捷。
他看准刚才箭矢射来的大致方位,猛地将两张“惊雷符”甩了过去!
“轰!”“轰!”
两声不大的雷鸣在石堆和灌木丛中炸响,电光闪烁,碎石乱飞,草木焦枯!
虽然未能伤敌,但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雷光,显然干扰了隐匿者的潜行状态!
就在雷光闪过的瞬间,林天缘的“望气术”终于捕捉到了两个紧贴地面、急速移动的模糊黑影!他们的气息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若非被雷符惊扰,极难发现!
“在那里!”林天缘指出方向,同时毫不犹豫地将最后几张“烈火符”掷向另一个可能藏匿的点!
火焰腾起,又是一阵细微的骚动。
“做得好!”秦先生赞许一声,强忍伤痛,并指如剑,隔空朝着林天缘指出的一个方位猛地一点!
咻!
一道凝练的青色剑气自他指尖迸发,虽不如“镇渊”剑威猛,却快如闪电,精准无比!
“呃啊!”
一声压抑的惨叫从石堆后响起,一个穿着紧身灰衣、几乎与岩石同色的身影踉跄跌出,胸口被剑气洞穿,鲜血汩汩涌出,眼看是不活了。
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的灌木丛中,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扑出,手中一对漆黑短刃直刺林天缘咽喉!速度快得惊人!
林天缘早有防备,禹步急转,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一击,但肩头衣衫却被划破,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火辣辣地疼!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寒的毒气顺着伤口急速蔓延!
林天缘闷哼一声,连忙运转元气封堵毒素,同时反手一药锄砸向对方!
那影卫一击不中,身形如烟,再次融入环境,消失不见。
“好诡异的身法!”林天缘心中骇然,连忙后退,与师父背靠背戒备。肩头的伤口处传来麻木感,毒素正在缓慢扩散。
“忍住了!”秦先生低喝一声,迅速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碧绿色的丹药塞入林天缘口中,“吞下,能暂缓毒性!”
丹药入腹,一股清凉之气化开,肩头的麻木感顿时减轻不少。
但危机并未解除。剩下的那个影卫如同附骨之疽,隐匿在周围,伺机而动。更糟糕的是,林天缘感觉到,又有几道冰冷的气息正在从不同方向快速靠近!对方的援兵到了!
“不能恋战!”秦先生果断道,“跟我冲出去!”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不顾伤势,再次强行提运元气,手中掐诀,朝着前方看似空无一物的路径猛地一拍!
“巽风,开路!”
一股强劲的旋风凭空生出,卷起地上积雪枯叶,如同一条风龙,朝着前方呼啸而去!风龙过处,草木伏倒,潜藏在路径上的几个简易陷阱(绊索、毒钉)被瞬间触发或吹飞!
“走!”秦先生一把拉住林天缘,沿着风龙开出的路径疾冲!
那名隐匿的影卫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果断,试图拦截,却被狂暴的旋风逼得显出身形,速度慢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林天缘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将体内刚刚恢复不多的元气,连同肩头伤口逼出的些许毒血,猛地灌注到药锄之上,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显形的影卫投掷过去!
那影卫正全力抵挡旋风,猝不及防,被蕴含着元气和毒血的药锄狠狠砸中面门!
“噗嗤!”一声闷响,那影卫惨叫都未发出,便仰面倒地,抽搐两下不再动弹。
师徒二人毫不停留,沿着开出的路径发足狂奔!身后,破空声再次响起,更多的毒矢射来,却大多被树木岩石阻挡,偶有射近的,也被秦先生以微弱剑气格开。
两人一路奔出数里,直到彻底听不到身后的动静,才敢在一片茂密的藤蔓后停下喘息。
秦先生再也支撑不住,哇地吐出一口淤血,脸色金纸一般,身体摇摇欲坠。
“师父!”林天缘连忙扶住他,自己也因毒素和消耗而眼前发黑。
“快……快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秦先生断断续续地说道,意识似乎都有些模糊。
林天缘知道此地绝不能久留。他咬紧牙关,将师父大半重量扛在自己身上,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朝着青龙镇的方向艰难前行。
一路上,他又凭借“望气术”和谨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两处疑似陷阱的区域和一小队搜索的灰衣人。肩头的伤口因为奔走而再次恶化,麻木感重新蔓延,但他死死咬着牙,凭借意志力硬撑。
天色渐渐暗淡,山林中再次被暮色笼罩。当终于看到青龙镇那熟悉的轮廓时,林天缘几乎虚脱。
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搀扶着几乎昏迷的师父,绕到镇子西侧较为偏僻的角落,趁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小屋。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林天缘再也支撑不住,和师父一起瘫倒在地。
油灯如豆,映照着师徒二人苍白而狼狈的脸庞。屋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这一次深入虎穴,虽然窥得了龙脉之秘,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秦先生旧伤复发,元气大伤;林天缘身中剧毒,亦是强弩之末。
而敌人,显然已经被彻底激怒。接下来的报复,必将如同狂风暴雨。
林天缘挣扎着爬起来,先检查了一下师父的状况,见他只是力竭昏迷,略松了口气。然后他强忍着眩晕和肩头的剧痛,找出师父炼制的解毒丹药,胡乱吞下几颗,又打来清水,为师父擦拭嘴角的血迹。
做完这一切,他瘫坐在师父床边,只觉得浑身冰冷,伤口处的麻木感越来越重,视线也开始模糊。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万籁俱寂。
但这寂静,却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窒息。
林天缘知道,他们回来了,但危机,远未结束。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靠着那一点刺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绝不能倒下!师父需要他,青龙镇也需要他们!
黑夜漫长,但他必须撑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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