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柴老汉那伪装下的灰黑气息,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天缘心中激起了惊涛骇浪。敌人不再隐匿于山林暗处,而是化整为零,如同无声的潮水,悄然漫入了青龙镇的日常之中。这种渗透,比明刀明枪的厮杀更令人心悸。
小屋在“小五行守御阵”的庇护下,暂时成了一座孤岛。但林天缘清楚,这阵法如同无根之萍,撑不了太久。师父昏迷不醒,自己身中剧毒,若不能尽快找到破局之法,待对方准备充分,或阵法能量耗尽,便是瓮中捉鳖之局。
他的目光,最终坚定地投向了师父床头那几卷以兽皮包裹、以秘文封缄的古旧书册。那是师父平日绝不允许他触碰的禁忌之物,言其记载之术过于凶险,或牵扯因果太大,非现阶段所能涉足。
但如今,已顾不得许多了。
林天缘走到床边,对着昏迷的师父深深一揖:“师父,情势危急,弟子不得已需翻阅秘卷,寻求一线生机。若有僭越,待师父醒来,再行请罪。”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取过最上面的一卷。兽皮入手冰凉,带着岁月的沧桑感。解开系着的暗红色丝绳,缓缓展开。书页并非纸张,而是某种柔韧的皮质,上面用朱砂与一种暗金色的颜料混合,书写着密密麻麻的、比《青囊经》更加古老晦涩的文字,其间还穿插着许多奇特的星图、符阵以及人体气脉运行图。
开篇并非术法,而是一段宛如史诗般的序言,记述着师门的渊源:
“吾门一脉,源起轩辕司天,承自殷商巫贞,绵延至周,礼崩乐坏,遂隐于野。祖师生于先秦,曾为钦天监副,观星望气,洞察天机,掌山河脉络之秘。因窥破‘绝地天通’余孽之阴谋,力谏未果,反遭构陷,流落江湖,遂立此‘守龙’一脉,世代以护佑龙脉、镇伏邪祟为己任……”
林天缘看得心神震撼!师门传承竟如此悠久显赫,直溯上古司天监,职责更是关乎江山社稷、天地气运!这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重大!难怪师父平日言语间,总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沉重感。
他继续往下看,后面开始记载具体的修行法门与秘术,远比秦先生目前所授精深玄奥得多。有如何引动星辰之力加持己身的“星辉淬体术”,有如何沟通地脉、疏导灵机的“地灵共鸣诀”,甚至还有几门威力巨大却标注着“慎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禁忌之术,如“燃魂遁法”、“逆血封魔咒”等。
其中一卷,专门记载了各种罕见奇毒及其解法。林天缘连忙仔细查找,终于找到了与自己肩头所中之毒症状相似的描述:
“幽影噬魂散:取地底阴煞、百年尸腐之气,辅以七种剧毒虫草,经邪火炼制而成。中者伤口青黑,麻木扩延,毒气侵魂,十二时辰内若无解,则魂魄渐蚀,肉身僵死,化为毒傀。解法需以至阳宝物(如雷击木心、纯阳朱砂)为引,配以‘龙涎草’、‘七星海棠’为主药,熬制‘纯阳化毒汤’吞服,佐以金针渡穴,逼出毒血……”
林天缘心头一沉。雷击木心或纯阳朱砂,师父或许还有珍藏,但那“龙涎草”和“七星海棠”皆是罕见灵药,青龙镇这等地方,去哪里寻?时间只有十二个时辰!
他强压下焦虑,继续翻阅。在另一卷的末尾,他发现了一篇以更加潦草、甚至带着几分悲怆笔触写下的札记,似乎是师父秦山河的个人记录:
“……承师命,追查‘北邙鬼教’余孽至此。此教源于前朝邪道,信奉幽冥,妄图以万灵鲜血与地脉龙气,炼制‘九幽黄泉幡’,逆转阴阳,祸乱天下。十年前,吾与师妹雪晴于燕山深处,破其分坛,毁其幡胚,然师妹为护我,身中‘玄阴绝脉手’,香消玉殒……吾亦身受重创,本源受损,此旧疾缠绵十载,终难痊愈。近观天象,察北方异气复萌,鬼教死灰复燃,其势更汹……此番潜入青龙镇,非仅避祸,实因此地乃南下龙脉一处关键‘龙睛’之位,若被鬼教所占,后果不堪设想。然敌暗我明,步步杀机,吾身负旧伤,恐难支撑……唯愿天佑,得遇传人,续我‘守龙’之志……”
札记到此戛然而止,字里行间充满了沉痛、责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林天缘捧着兽皮卷的手微微颤抖。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师父为何隐居于此,明白了那旧伤的来源,明白了敌人——“北邙鬼教”的可怕图谋!他们不仅要破坏龙脉,更是要炼制那足以逆转阴阳的邪幡!而青龙镇,竟是如此关键的一个节点!
师父独自背负着如此重担十年!而自己,竟懵懂无知地成了这“守龙”一脉的希望!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巨大的责任感瞬间淹没了林天缘。他看向床上昏迷的师父,眼中充满了敬意与心疼。
必须救师父!必须守住这里!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记载解毒之法的部分。“龙涎草”、“七星海棠”……青龙镇没有,但山里呢?师父常入山采药,或许知道哪里可能有生长!即使希望渺茫,也必须一试!
还有那“北邙鬼教”……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目的和手段,就不能再被动挨打。或许,可以从镇上着手?那些渗透进来的灰衣人,必然有联络点和首领。若能找到并除掉,或许能暂时打乱他们的部署,争取时间!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形。这个计划极其冒险,成功率不足一成,但却是目前绝境中唯一能看到的、主动出击的道路。
他小心地收好兽皮卷,将其放回原处。然后,他走到屋角,从师父的药柜深处,找出了一小截用玉盒珍藏的、焦黑却隐隐透着雷光的木头——正是雷击木心!又找到了品质极佳的纯阳朱砂。
解药的主引有了,现在,只差那两味主药。
他回到师父床边,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师父,弟子已明前因后果。‘守龙’之责,弟子愿一肩担之。今日弟子将冒险入山寻药,并设法扰乱敌踪。若弟子未能归来……愿师父早日康复,另觅传人。”
说完,他站起身,眼神已然变得无比坚定和锐利。他先为自己重新包扎了伤口,将雷击木心和朱砂贴身藏好,又挑选了几张威力较大的攻击性符箓和那柄药锄。
随后,他撤去了维持“小五行守御阵”的元气供给。光罩缓缓消散,屋内外气息再次连通。他不能将宝贵的元气持续消耗在防御上,必须用于接下来的行动。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屋门。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依旧看似平静。那个白色的符号还在地上,仿佛嘲弄着他的无力。
林天缘没有理会,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并未直接朝山里去,而是转身朝着镇子中心——周员外家的方向走去。
他要去借一件东西,并散播一个消息。一个足以让隐藏的敌人坐立不安的消息。
少年的背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单薄,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
风暴将至,而他,选择主动迎向风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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