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玹持剑而立,剑尖斜指地面,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锋刃缓缓滑落。
他灰色的粗布衣上溅上了几点血迹,宛如雪地红梅,衬得他此刻的面容冰冷如万载寒冰,那双异色眼瞳中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焚毁!
“你!你这刁民竟敢害我们军长!”那军官的亲随吓了一大跳,急忙去搀扶倒在地上的老大,对着顾玹恐慌地暴呵道。
而顾玹看也不看地上惨叫的军官,左手探入怀中,再伸出时,已握着两样东西——一枚是玄底金纹、雕刻着四爪蟠龙和“江陵郡王”字样的亲王玉符;另一枚则是金光闪闪、刻有“钦差大臣”、“如朕亲临”字样的御赐金令!
他将两枚象征无上身份与权力的令牌高高举起,在幽夜火光的映照下,金龙与御字熠熠生辉!
顾玹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滚滚传遍整个混乱的黑市:
“大胆狂徒!勾结匪类,为祸地方,荼毒生灵!尔等睁大狗眼看清楚!”
“我乃今上第十三子,钦封江陵郡王,奉旨巡抚西北、督办赈灾安民事宜的钦差大臣——顾玹!”
“见此令牌,如见陛下!尔等身为朝廷官兵,不思报国卫民,竟与这人间地狱同流合污!该当何罪?!”
“还不都给本王——速速跪下!!!”
最后的“跪下”二字,带着掩饰不住的煌煌天威与凛冽杀意,轰然砸在每一个兵丁、每一个黑市之人、乃至远处偷偷窥探的百姓心头!
“郡王……钦差……”
“是皇子!是天家贵人!”
“老天爷啊……”
短暂的死寂之后,“哐当!”“扑通!”之声不绝于耳!那些原本凶神恶煞、手持利刃的兵丁,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脸色惨白如纸,手中兵器纷纷脱手掉落,双腿一软,齐刷刷跪倒了一片!
有人甚至吓得当场失禁,骚臭之气弥漫开来;那些黑市摊主和劫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身份揭露和滔天威势吓得魂飞魄散,趴伏在地,抖如筛糠。
整个混乱肮脏的黑市,都在瞬息之间,被顾玹一人一剑、两枚令牌彻底震慑住了。
穆希护着那吓呆的孩子,站在顾玹身后不远处,看着他那如同天神般挺立的背影,心中微动。
顾玹冰冷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兵丁和匪类,最后落在那枚染血的军官铜牌上,声音如同冰珠砸落:“将这厮拖下去,严加看管!其余人等,缴械看押!成锋!”
“卑职在!”成锋立刻上前。
“封锁此黑市!所有人员货物,一律扣押!彻查到底!”顾玹的声音斩钉截铁地下令道,“本王倒要看看,这平凉的天,到底黑到了什么地步!又有多少魑魅魍魉,藏在这官袍甲胄之下!”
就在顾玹下令彻查黑市、扣押所有相关人员、现场一片肃杀之际,一阵更为杂乱的脚步声和灯笼火把的光亮从巷口涌来。
“殿下!殿下息怒!下官来迟,下官来迟啊!”平凉县令连官帽都戴歪了,满头大汗,带着一群衙役和几个神色惊慌的本地乡绅气喘吁吁地赶到。
他显然已经听说了黑市发生的剧变之事,脸上写满了惊惧与试图补救的急切。
他分开人群,一眼看到被成锋等人死死按住、正在包扎断臂伤口的那名军官,又看到跪了一地的兵丁和匪类,再看到顾玹手中那在火光下刺目无比的亲王玉符和钦差金令,双腿一软,几乎要当场瘫倒,勉强支撑着扑到顾玹面前不远处,“扑通”跪倒,以头抢地:
“殿下!殿下明鉴!下官治下不严,竟让此等败类混入军中,假借官府之名,行此丧尽天良之事!下官……下官实在是被他们蒙蔽了啊!这黑市,下官略有耳闻,也曾想整治,奈何……奈何这些兵痞与地方匪类勾结甚深,下官势单力薄,屡次清剿未果,反受其威胁……还请殿下为下官做主,严惩这些祸害百姓的狂徒!”
他声泪俱下,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那群已经被吓破胆的兵丁和黑市匪类,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有心无力的县令。
然而,顾玹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表演,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待到县令哭诉完毕,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压得县令的哭声戛然而止:“被蒙蔽?势单力薄?清剿未果?不见得吧?!”
顾玹每问一句,向前逼近一步,目光如冰刃般刮过县令肥硕油腻的脸,“本王问你,城东隆家仓库里那堆积如山、本该发放给灾民的赈济粮,是谁批的条子,允许隆家以‘代管’为名扣下的?”
县令脸色一白。
“城外三道沟那几十座新起的坟茔,里面埋的,有多少是去隆家矿上讨薪或质疑赈粮去向,而后便‘意外身亡’的百姓?”
县令冷汗如雨。
“还有,”顾玹猛地提高声音,指着周围那些被扣押的黑市摊位上触目惊心的“货物”,
“这光天化日……不,这黑夜之下,公然售卖人口、交易人肉的地狱集市,就在你的县衙眼皮子底下!你身为一县父母,一句‘略有耳闻’、‘清剿未果’,就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我,我……下官也是……”县令张口结舌,还想狡辩。
“够了!”顾玹厉声打断,不再给他任何机会。他环视四周越聚越多、虽然惊恐却也开始浮现出期盼与激动神色的百姓,心中有了决断。
“成锋!”
“在!”
“将此人拿下!摘去顶戴,剥去官袍!”顾玹指向县令,命令毫不留情。
“是!”成锋带人上前,不顾县令杀猪般的哭喊和挣扎,三两下便将其官帽打落,官袍扯开,露出里面华贵的丝绸中衣,与周围百姓褴褛的衣衫形成刺眼对比。
“另,立刻在此处,搭设简易公堂!”顾玹继续下令,“本王要于此地,当众审案!让这平凉的百姓都看看,他们的父母官,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亲卫们动作迅速,很快便用附近的木板、石块和从黑市摊位上扯来的布料,在街心搭起了一个简陋却足够显眼的台子,摆上一张匆匆搬来的桌案,火把、灯笼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顾玹端坐案后,穆希则悄然立于他身侧稍后方,目光冷静,她早已暗中收集了不少关键证据的线索或副本,此刻,她对着暗处微微点头。
很快,几名亲卫捧上来几样东西:几本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的县衙仓廪出入账簿;几份摁着血手印的“自愿”卖身契;几张隆家钱庄开具的、利息高得离谱的借据,借款人都是县中有名有姓却已家破人亡的百姓;还有从黑市摊位和那断臂军官身上搜出的、盖着县衙模糊印章的保护费收条……
穆希亲自上前,将这些证物一一在案前排列开来,并对一些关键处进行清晰扼要的说明。
她的声音清越平稳,却字字如刀,将县令如何与隆家勾结,如何贪污赈粮、盘剥百姓、纵容甚至参与黑市交易、草菅人命的罪行,揭露得淋漓尽致。
证据一件件摆出,诉说一件件展开。围观的百姓起初还不敢喧哗,只是低声议论,但随着那些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苦难被一桩桩证实,尤其是认出借据和卖身契上熟悉的名字,听到亲人“意外”死亡的真相……
人群开始骚动,低语变成了愤怒的嗡嗡声,一双双原本麻木绝望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了熊熊怒火!
“狗官!你还我爹的命来!”一个青年突然嘶声哭喊,他认出了一张借据上父亲的名字,而父亲正是死在隆家矿上。
“我的孩子啊!我那苦命的孩子就是被你们逼着卖掉的!”一个老妇人捶胸顿足。
“贪了我们的救命粮,还要我们借高利贷!你不是人!”
“打!打死这个狗官!”
“王爷为我们做主啊!”
群情激愤,宛若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喷发!不知是谁先扔出了一块土坷垃,紧接着,烂菜叶、碎石块如同雨点般砸向被按跪在台下的县令!百姓们红着眼睛,嘶吼着,试图冲破亲卫的阻拦,要亲自上前撕了这个祸害!
场面一度几乎失控。
顾玹看着台下汹涌的民愤,看着百姓眼中那积压了不知多久的痛苦与仇恨,他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安抚都是苍白的。唯有最直接、最严厉的公正,才能平息这怒火,才能给这片土地带来第一线真正的曙光。
他猛地一拍一块临时找来充作惊堂木的厚木板,声音灌注内力,压过了周围的嘈杂:“肃静!”
人群为之一静,无数双眼睛充满期盼和泪水看向他。
顾玹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台下狼狈不堪、面如死灰的县令,又扫过激愤的百姓,最后朗声宣判,声音回荡在夜空:
“平凉县令,身负皇恩,牧民一方,却不思报效,反与地方豪强隆来恒等沆瀣一气,贪墨赈粮,盘剥百姓,草菅人命,纵容黑市,鱼肉乡里,其罪罄竹难书,天理难容!依《大承律》,贪墨赈灾钱粮、致民死伤、勾结匪类、败坏纲纪者——斩立决!”
“今日本王以钦差之权,代天巡狩,于此——”
他顿了顿,扔出一道木签,斩钉截铁地吐出最后两个字:
“行刑!”
“不!你不能!我是朝廷命官!我要上告!隆公子!隆公子救我啊——!”县令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拼命挣扎。
但成锋等亲卫早已做好准备。两名膀大腰圆的侍卫上前,将其死死按住。
顾玹从案后走出,缓缓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剑身在火光下寒芒流转。
他没有假手刽子手,而是要亲自执刑,以彰显此次惩处的决心与威严,也为了最大程度地宣泄民愤、收拢民心。
他走到瘫软如泥的县令面前,无视其涕泪横流的求饶,目光冰冷。
“这一剑,为平凉枉死的百姓!”顾玹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话音落,剑光起!
没有过多的花哨,只是一道干净利落的弧线!
“噗——!”
鲜血冲天而起!县令那肥胖的头颅滚落在地,脸上还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与不甘。无头的尸身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风声。
紧接着,人群中爆发出震天动地的哭喊与欢呼!有人跪地痛哭,告慰亲人;有人相互拥抱,喜极而泣;更多的人则是用尽全身力气,一遍遍地呼喊着:
“青天!青天大老爷啊!”
“王爷千岁!王爷千岁!王爷天威!王爷天威!”
“谢谢王爷为我们做主!”
顾玹收剑入鞘,转过身,面对着激动万分的百姓,脸上并无得色,只有一片沉肃。
百姓们哭喊着、欢呼着,积压的怨愤与痛苦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而就在这时,一道清越而沉稳的女声,穿透了嘈杂的声浪,清晰地响起:“诸位乡亲父老,请静一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一直静立在郡王身侧、容貌清丽却气质沉静的穆希,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台前。此时她只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裙,脸上还带着微服时的尘灰,但此刻,她挺直的脊背、平和而坚定的目光,却流露出一股令人心折的威仪与尊贵的气度。
穆希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激动、或悲戚、或茫然、或充满期盼的脸,声音不高,却传遍了全场:
“王爷斩杀此獠,是为平凉枉死的百姓讨还血债,是拨乱反正的第一刀!”
她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有力:“但是,乡亲们,杀掉一个贪官,填不饱大家的肚子,更暖不了这被寒透了的心!王爷与本妃奉旨而来,不仅是要惩奸除恶,更是要救民于水火,让大家有饭吃,有衣穿,有活路!”
“成锋!”穆希转头,看向肃立待命的护卫统领。
“卑职在!”
“持王爷令牌,即刻带人前往县衙,查封所有库房,尤其是粮仓、银库!清点现存钱粮数目,登记造册!”穆希下令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凡属贪墨克扣之赃物,一律充公!凡属朝廷拨付的赈灾钱粮,立刻按册核对,准备发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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