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带着水汽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从南方吹来。刘云站立在船头,眺望着逐渐清晰的庐江岸线。历经十余日水陆兼程,大军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庐江郡的北部边境。身后的船队帆樯如林,玄甲士卒肃立,肃杀之气惊起了沿岸芦苇荡中的水鸟。
“主公,前方即将抵达濡须口。” 郭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刘云身侧,青衫在江风中微微飘动,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沿岸情况,“据公佑此前传回的消息,他应当已在此处等候。”
刘云微微颔首,心中却无太多抵达目的地的轻松。方才斥候乘坐的快艇已然靠岸,数骑快马正飞驰而来,马蹄踏碎岸边的泥泞,带来一丝不祥的预兆。
船队缓缓靠岸,踏板刚刚搭稳,一名浑身尘土的斥候便连滚带爬地冲上旗舰,几乎是扑倒在刘云面前,声音因急促而嘶哑:“主公!舒县……舒县丢了!”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刘云身后侍立的典韦猛地踏前一步,地面似乎都震动了一下,他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什么?你再说一遍!”
徐晃沉默地按住腰间的斧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荀攸和郭嘉则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刘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动,沉声道:“慌什么!慢慢说,究竟怎么回事?”
那斥候喘着粗气,努力平复呼吸:“禀主公,五日前的夜里,太平道妖人张饶,自称‘神使’,纠集了万余信徒和乱民,里应外合,突袭了郡治舒县!太守陆康大人率郡兵拼死抵抗,奈何贼势太大,陆太守……陆太守已率残部退往濡须坞方向,下落不明!如今舒县已落入张饶之手,贼人正在城中大肆劫掠,并四处派遣信徒,蛊惑乡民!”“张饶……神使……” 刘云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和称号,眉头紧锁。太平道的触角果然无孔不入,占据郡治,这已非寻常流寇,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叛乱。
“万余贼众……” 荀攸轻抚短须,声音低沉,“主公,我军初来乍到,兵力不过三千,贼众数倍于我,且据坚城而守,形势……颇为严峻。”
典韦闻言,瓮声瓮气地吼道:“怕他个鸟!一群装神弄鬼的乌合之众!主公,给俺五百精兵,俺这就去把那个劳什子‘神使’的脑袋拧下来!”
“恶来,休得鲁莽!” 刘云喝止了典韦,目光却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郭嘉,“奉孝,你怎么看?”
郭嘉没有立刻回答,他踱步到船舷边,手指轻轻敲打着栏杆,目光投向舒县的方向,仿佛要穿透这数十里的距离,看清城内的虚实。片刻后,他缓缓转身,那双平日里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眼睛,此刻却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
“主公,” 郭嘉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张饶新得舒县,看似声势浩大,实则外强中干。”
他走到刘云面前,继续分析,语速渐快:“其一,其部众虽号称万余,但多为被裹挟的流民和愚昧信徒,真正的太平道核心死士,恐怕不足三成。乌合之众,人越多,破绽越多。”
“其二,”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张饶骤得大城,立足未稳。城内官吏士绅未必心服,百姓更是惊惧不安。其内部,劫掠分配不均必生怨怼;其外部,不知我军虚实,必然惶恐。”
“其三,” 郭嘉的目光扫过众将,最后定格在刘云脸上,“此贼自称‘神使’,靠的是蛊惑人心。若不能在其威望最盛之时,以雷霆万钧之势予以迎头痛击,待其彻底控制皖城,整合力量,再想铲除,难矣!且其‘神使’之名一旦坐实,周边郡县蠢蠢欲动者必群起效仿,届时庐江乃至整个江淮地区,都将陷入糜烂!”
刘云心中凛然,郭嘉的分析一针见血,直指要害。这不是简单的军事问题,更是政治问题和人心向背的问题。拖延,只会让张饶有机会将舒县经营成铁板一块,让太平道的毒瘤在此地生根发芽。
“奉孝之意是……” 刘云追问道,心中已隐约猜到他的策略。
郭嘉斩钉截铁地说道:“绝不能犹豫徘徊,更不能示弱!我军必须立即行动,以雷霆之势,直逼舒县!不仅要打,更要打出军威,打出气势!要在张饶还没来得及整合力量、稳定人心之前,将强大的压力直接施加过去,让城内贼众胆寒,让观望的庐江百姓和士绅知晓,能庇护他们、肃清妖氛的人,来了!唯有如此,方能速定人心,震慑宵小!”
“雷霆之势……” 刘云咀嚼着这四个字,感觉一股决绝的战意自心底升起。郭嘉的策略,核心在于“快”、“狠”、“准”,要在敌人最脆弱的时候,给予最猛烈的打击,不仅要军事上的胜利,更要心理上的征服。
“具体该如何做?” 刘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知道这位鬼才军师心中必然已有成算。
郭嘉嘴角微扬,露出一丝智珠在握的从容,开始详细阐述他的谋划:“其一,我军即刻弃舟登岸,不做任何休整,全军轻装疾进,直插舒县城外十里处下寨!行军途中,队列务必严整,旌旗务必鲜明,铠甲兵器务必闪亮!要故意让贼军斥候看到我军兵甲之利,士气之盛,使其未战先怯,将恐惧带回城中!”
他顿了顿,看向跃跃欲试的赵云:“其二,抵达之后,立即派出数支精骑,由徐晃将军这等猛将率领,配以熟悉地形的向导,彻底清扫舒县周边所有贼军哨探、小股巡逻队以及征粮队!务必做到快、准、狠,干净利落,一个不留!此举既可斩其耳目,断其手足,又能用一场场干脆利落的小胜,积累我军威势,进一步震慑城中,也让被裹挟的百姓看到我军的强大。”
徐晃闻言,立即抱拳,声音清越而坚定:“末将领命!必不让一贼窥探到我军虚实!”
“其三,” 郭嘉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却更显锐利,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攻心为上!请主公立即亲自起草一份安民檄文,以朝廷所授庐江太守之名,历数张饶及其太平道假托神名、祸乱地方、荼毒生灵之罪,申明我军吊民伐罪、恢复秩序、保境安民之决心!檄文要言辞犀利,情理并茂。写成后,抄录数百份,一部分派机敏死士设法混入城中,在城内街巷、市井广为散布;另一部分,由神射手用箭矢射入城中;同时,在我军营寨外醒目处也要张贴,让所有往来之人都能看到!”
他目光扫过众人,强调道:“此举,旨在夺其心志,乱其军心!要让城中被裹挟的百姓和底层贼兵知道,他们还有生路,还有盼头!而这条生路,就在主公这里!要让那些尚存忠义的官吏士绅知道,朝廷法度未绝,拨乱反正者已至!更要彻底戳穿张饶‘神使’的骗局,动摇其根基!”
好一个连环计!刘云心里不禁喝彩。军事压迫,战术清剿,心理攻势,三管齐下,环环相扣。这不仅是在为可能的攻城做准备,更是在营造一种大势,一种泰山压顶、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的氛围。郭嘉这是要在我军兵锋未直接与城墙碰撞之前,就先在精神上瓦解对手。
刘云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直逼城下,是否会过于冒险?若张饶狗急跳墙,倾巢而出……但转念一想,郭嘉说得对,以太平道蛊惑人心的手段和张饶“神使”的身份,给他越多时间,他就能将舒县经营得越坚固,将更多无辜百姓绑上他的战车。届时再想攻打,伤亡必然更大,代价更高。郭嘉的策略,正是抓住了敌人最脆弱、最混乱的时机,以快打慢,以强击弱!
“奉孝此策,甚合我意!” 刘云终于下定决心,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扫过在场每一位将领和谋士,“乱世之中,仁义需有,但更需有铲除奸佞、平定祸乱的决断和力量!唯有以雷霆手段,方显菩萨心肠。拖延观望,只会让庐江百姓多受一日之苦,让贼势更加猖獗!”
刘云猛地转身,对侍立一旁的书记官沉声道:“即刻按军师之意,起草安民檄文!要言辞恳切,更要犀利如刀!要让舒县军民知晓,是谁引来了这场兵灾,又是谁,能带给他们安宁!写好后,立刻呈报于我!”
“诺!” 书记官领命,立刻退到一旁,取出绢帛笔墨,凝神构思。
刘云又看向徐晃:“公明!”
“末将在!” 徐晃抱拳应道,声如金石,挺拔的身姿如同一杆即将离弦的利箭。
“拨给你三百精骑,皆为军中骁锐。自此刻起,你部为我军先锋游骑,负责清扫我军行进路线及舒县周边二十里内一切敌军耳目。遇小股贼军,尽数歼灭,以儆效尤;遇其大队,则骚扰迟滞,速速回报。可能办到?”
“主公放心!” 徐晃眼中精光一闪,充满了自信与战意,“晃,必不辱命!定叫贼人,不敢窥伺我军营垒,闻风丧胆!” 说完,他利落地一抱拳,转身便大步流星地下船点兵,甲胄铿锵作响。
最后,刘云目光扫过众将,朗声道:“传令全军,弃舟登岸,整理装备,即刻开拔!目标,皖城城外十里!我要在日落之前,看到我军大寨的辕门,立在舒县的视野之内!让那张饶,好好看看什么是王师之威!”
“遵命!” 众将齐声应诺,声震四野,连江面上的波涛声似乎都被压了下去。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原本正在有序靠岸的船队瞬间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高效地运转起来。士兵们沉默而迅速地背负起行囊,检查兵器甲胄,军官们的呼喝声,战马的嘶鸣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肃杀而雄壮的行军曲。
郭嘉策马跟在刘云身侧,看着忙碌的军士和正在远去的徐晃骑兵扬起的烟尘,轻声道:“主公,此战关键在于‘势’。势成,则舒县或可不战而下,纵需强攻,亦能事半功倍;势挫,则难免一场惨烈血战,即便攻克,亦伤元气。这张饶既号称‘神使’,必有些蛊惑人心的手段,我军檄文入城,他定然不会坐视,必会有所反应。届时,还需主公临机决断。”
刘云点了点头,感受着身下战马因为即将行动而微微躁动的力量,手按剑柄,目光投向南方。“我明白。奉孝,你且随我一同观势。我倒要看看,这位太平道的‘神使’,如何应对我这‘雷霆之势’!这庐江的第一把火,就从这张饶烧起!”
大军开拔,如同一股黑色的铁流,离开江岸,向着庐江的心脏——舒县,滚滚而去。尘烟起处,是刘云剑指庐江的真正第一步,也是这庐江风云变幻的开端。舒县,我刘云来了!张饶,你准备好迎接“重典”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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