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潮退去后留下的死寂,比之前的压抑更加令人不安。空气中残留的腥臭与石洞内清新的秩序气息形成了诡异的对比。封堵洞口的石块多处破损,需要修复,但此刻有更紧迫的事情。
“我必须现在下去。”奥罗拉看着忧心忡忡的同伴,“虫潮退得蹊跷,那古老存在的‘介入’也意义不明。我们拖不起。地下空洞的情况,可能直接关系到我们能否在这里立足,甚至……关系到这颗星球的秘密。”
塞莉丝塔张了张嘴,想说自己陪她去,但看了眼还在隐隐作痛的左腿和需要维持的洞口防御,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小心。有任何不对,立刻返回。”她将自己的灵能印记分出一缕,缠绕在奥罗拉手腕上,“这能让我模糊感知你的状态和位置。”
艾德里安则迅速整理出他能想到的所有提醒:“注意空洞内的气体成分,警惕可能的微生物污染或残留能量陷阱。那些古代碎片……尽量别直接用手碰触,先用‘绿洲’能量试探。还有,如果感觉到那古老存在的律动异常增强,别犹豫,立刻撤!”
奥罗拉一一记下。她活动了一下身体,虽然疲惫未消,但“绿洲”的滋养和之前的休息让她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她将“三钥共鸣之证”紧紧握在手中,这既是武器,也是与“绿洲”及“根须”保持连接的媒介。
通往地下空洞的“根须”路径,本质上是一条被“绿洲”秩序能量初步净化、沿着天然水脉走向形成的狭窄“净化走廊”。奥罗拉需要顺着这条“走廊”在岩层中穿行。普通人自然无法做到,但她的“调和场”与“根须”深度共鸣,加上对“弦之共鸣”的运用,让她能够模糊感知到这条能量路径的走向,并引导自身的秩序场与“走廊”同频,产生一种类似“相位穿行”但更依赖法则亲和的效果。
过程并不轻松。她感觉自己仿佛在粘稠的、充满杂质的蜂蜜中移动,需要不断调整自身频率以贴合“净化走廊”的波动,同时抵抗周围岩层中无处不在的、微弱但顽固的“凋零”残留的侵蚀。每一次移动都消耗着精神和体力。
但好处是,这条路相对“干净”和安全。偶尔遇到一两个被净化能量惊动、试图从侧壁岩缝中钻出的腐噬虫或小型污染衍生物,也都被她手中“共鸣之证”散发的微光轻易驱散或净化。
下行大约一百五十米(垂直深度),前方的法则气息陡然一变。那种无处不在的灰败压抑感骤然减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湿润、充满生命活力的纯净感。
她到了。
小心翼翼地“挤”出最后一段岩缝,奥罗拉踏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地下空洞比她感知中更加美丽。洞顶垂落的荧光矿物如同倒悬的星空,散发着柔和的蓝绿色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梦似幻。中央的水潭清澈见底,潭底的彩色卵石和水晶砂清晰可见,几尾盲眼小鱼悠然地摆动半透明的身躯。潭边,茂密的荧光苔藓如同厚实的地毯,其间点缀着一些形态奇特、如同小号发光蘑菇或珊瑚的植物。空气清新,带着水汽和淡淡的、类似薄荷的植物清香。
这里像是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仙境,与上方裂谷的疮痍形成了极致反差。
奥罗拉没有沉醉于美景。她的目光立刻投向了岩洞角落,那些散落的、与周围自然造物格格不入的碎片。
她走近几步,没有贸然触碰。手中“共鸣之证”的光芒微微照亮那些碎片。确实是人工造物。金属部分大多是一种暗银色的合金,即使历经漫长岁月和锈蚀,依旧能看出精密的加工痕迹,表面刻蚀着复杂的几何纹路和能量回路——风格与她见过的“隐修会”或“林晚网络”的遗物都有所不同,更加……古朴、厚重,甚至带着一丝蛮荒的仪式感。石材部分则是一种黑色的、质地细密的石材,同样雕刻着难以理解的符号和图案。
她蹲下身,没有用手,而是将一缕极细微的、不带攻击性的“绿洲”秩序能量,如同探针般,轻轻接触一块较大的金属碎片。
嗡……
碎片对秩序能量产生了微弱的共鸣反应!一些极其模糊、断断续续的画面和信息流,如同被惊动的尘埃,从碎片深处浮现出来,涌入奥罗拉的感知。
她“看”到了一座巍峨的、与山峦融为一体的巨大建筑,风格粗犷而神圣,无数身着简单但带有能量纹路服饰的人影在其中忙碌、祈祷……她“听”到了低沉、肃穆的吟唱,伴随着大地的脉动……她“感觉”到了一种对星球本身的深深敬畏与依赖,一种试图与大地法则共鸣、驾驭地脉能量的文明气息……
画面破碎,信息戛然而止。碎片中残留的“回响”太微弱了。
“这是一个……崇拜或利用星球地脉能量的古代文明?”奥罗拉心中推测,“他们曾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甚至……可能就活跃在这片区域?”
她的目光扫过其他碎片,试图拼凑更多信息。突然,在一块半埋在苔藓下的黑色石板上,她看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反复出现的符号——那是一个简单的、由三道弧线组成的图案,像一个简化的、代表“山峦”或“大地波动”的标记。
这个符号,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皱紧眉头,仔细回忆。不是来自“隐修会”或“林晚网络”的知识……是更早……在她自己的经历中……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这个符号的风格,与她之前在“星陨湖”感受到的某些极其古老的文明“回响”碎片中,偶尔出现的标记,有几分神似!那都是些早已湮灭在时间长河中的、与大地和星辰紧密相关的原始文明!
难道这个星球上,曾经存在过一个高度发达、懂得利用星球法则的古老文明?而这个空洞,或许是他们某个设施的一部分?那些碎片,是设施崩塌后的残骸?
如果真是这样,那裂谷深处沉睡的古老存在……会不会与这个文明有关?是他们创造的守护者?还是他们崇拜的某种星球意志的化身?
就在她沉浸于思考时,手腕上塞莉丝塔留下的灵能印记,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代表“关切与询问”的波动。时间过去不短了,上面的同伴在担心。
奥罗拉定了定神,知道该回去了。她快速检查了一下空洞内其他区域。水潭似乎连接着更深的地下暗河,是活水。荧光苔藓和植物除了照明,似乎还具备微弱的净化空气和稳定局部法则的作用。那些盲眼小鱼和甲壳生物,是她在这颗星球上第一次见到的、完全不受“凋零”污染的、健康的原生生命!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希望信号!
她最后尝试更深入地感知那来自下方、沉睡存在的古老律动。在这里,没有了上层岩层的隔绝,律动感更加清晰。它缓慢、沉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与……“约束”感。不像是纯粹的自然现象,更像是某种被“困住”或“沉睡”的庞大意志或能量核心。律动中,她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与那些古代碎片能量回路同源的、极其隐晦的频率特征。
“果然有关联……”奥罗拉心中更加确定。
她准备沿原路返回。但就在转身的刹那,她的目光扫过水潭对面一处不起眼的岩壁,那里似乎有一道极其隐蔽的、人工开凿的缝隙,被厚厚的荧光苔藓完全覆盖,若不是她感知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缝隙后面……是什么?
好奇心与探索的欲望驱使她走了过去。她用“共鸣之证”轻轻拨开苔藓,露出了后面一道狭窄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向斜下方延伸的岩石裂缝。裂缝深处,有微弱的气流涌动,带着更浓郁的、古老尘封的气息,以及……一丝更加清晰的、那沉睡存在的律动!
这里,可能通向更深处,甚至……直接通往那古老存在的所在?
奥罗拉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进去,可能揭开更大的秘密,也可能遭遇无法预知的危险。不进去,安全返回,但谜团依旧。
短暂的挣扎后,她做出了决定——现在不是冒险深入的时候。她对下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力量也未恢复,而且上面的同伴还在焦急等待。
她记住了这个缝隙的位置,用苔藓重新将其掩盖好。然后,转身,沿着“根须”路径,开始返回。
就在她半个身体没入岩壁,准备上行时,地下空洞中,那沉睡存在的古老律动,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次极其短暂的、清晰的“波动”,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在梦中……微微动了一下眼皮。
紧接着,整个空洞的法则环境,出现了几乎难以察觉的、瞬间的“凝滞”。
奥罗拉全身寒毛倒竖!她不再犹豫,全力催动“调和场”,沿着“净化走廊”飞速向上撤离!
当她气喘吁吁地钻回石洞时,塞莉丝塔和艾德里安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两人齐声问。
奥罗拉靠坐在泉眼旁,平复着呼吸和狂跳的心脏,看着同伴焦急的眼神,缓缓道:
“下面……有一个被遗忘的纯净世界。还有……关于一个失落的、与大地同呼吸的古代文明的线索。”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而且,我们脚下那个‘大家伙’……它可能,不完全是自然产物。它和那个文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以及……在这颗被‘凋零’侵蚀的星球上,它究竟是敌,是友,还是……一把我们可能握住,也可能被其反噬的双刃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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