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病重昏迷!京城戒严!
薛百草孙子被灭口!
两个噩耗如同两道惊雷,接连劈下,让刚刚经历血战、尚未喘息的青禾商号核心成员,陷入了更深的死寂和寒意之中。
薛百草僵立在那里,手中的银针“叮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脸上的皱纹仿佛在瞬间加深了无数倍,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灰败的死寂。他没有哭喊,没有咆哮,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魂魄已然离体。
“薛……”陈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隆昌行余孽的灭口,既是报复,也是为了彻底断绝薛百草的反叛之心,其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
良久,薛百草缓缓弯下腰,捡起那根银针,用袖子仔细地擦拭干净,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陈苟,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
“东家……不必审了。”
他走到那几个俘虏面前,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们:“他们是‘黑鳞卫’,二皇子圈养的私兵死士,问不出什么的。”
黑鳞卫!二皇子的私兵!
这证实了陈苟最坏的猜测。袭击并非试探,而是二皇子一系试图在皇帝昏迷、局势混沌的初期,以雷霆手段铲除靖王的重要羽翼!
薛百草没有再理会那几个面无人色的俘虏,转身对陈苟深深一揖:“东家,小老儿……恳请告假几日。”
陈苟看着他眼中那压抑到极致的死寂和某种令人不安的平静,心中一沉:“薛郎中,你……”
“东家放心。”薛百草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老儿不会做傻事,至少……现在不会。只是想去……看看我那苦命的孙儿最后一面,给他……找个地方,入土为安。”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陈苟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我派人护送你。”
“不必了。”薛百草摇头,“小老儿一人,更方便些。”说完,他不再停留,背起那个破旧的药箱,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蹒跚地消失在庄园外的黑暗中,背影萧索,仿佛瞬间老了二十岁。
看着他离去,陈苟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那个精于算计、贪生怕死的毒医薛百草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将是一个心怀刻骨仇恨、无所顾忌的复仇者。
薛百草的离去,像是一个不祥的注脚。陈苟没有时间伤感,皇帝昏迷的消息如同野火般蔓延开来,整个青州府,乃至天下,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躁动和恐慌之中。
权力顶端的真空,意味着秩序的重构,也意味着……野心家最好的时机。
陈苟立刻下令,青禾商号全面转入战时状态。所有外部生意能停则停,不能停的也大幅收缩;资金回笼,物资储备被提到最高优先级;护卫队扩编,加紧训练,工坊区被改造成一个更具防御性的堡垒。
同时,他通过靖王的秘密渠道,不断接收着来自京城和各地的消息。
局势比想象的更坏。皇帝昏迷不醒,由内阁和几位顾命大臣暂理朝政,但几位皇子及其背后的势力已然开始暗中角力。二皇子一系动作频频,不仅在朝中大肆攻讦靖王,其势力范围下的各地州府,也开始出现不正常的兵马调动和针对靖王系官员、商贾的打压。
“殿下那边情况如何?”陈苟问刚刚从府城返回的暗卫首领。
暗卫首领脸色凝重:“殿下处境艰难。被勒令在王府静思,无法参与朝政。二皇子一系的弹劾愈演愈烈,我们在朝中的几位大人也受到了牵连。殿下传话,让公子务必稳住青州基业,此乃我等日后翻盘之本!另外……殿下判断,二皇子很可能不会满足于朝堂争斗,或许……会行险一搏!”
行险一搏?!
陈苟心中凛然。这意味着二皇子可能发动政变,或者……直接动用武力清除竞争对手!如果那样,远在青州的自己,首当其冲!
“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陈苟对赵德柱和沈青禾道,“如果二皇子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青州很可能成为第一个战场!”
他看向沈青禾:“青禾,工坊的搬迁和隐蔽工作必须加快!尤其是琉璃的工艺流程和核心匠人,绝不能落入敌手!”
沈青禾重重点头:“我明白!”
陈苟又对赵德柱道:“德柱,你亲自负责,挑选一批绝对忠诚、身手最好的弟兄,组成一支快速反应小队,配备最好的马匹和武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或者……执行特殊任务!”
“是!”赵德柱领命,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
就在陈苟紧锣密鼓地进行战争准备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机,伴随着巨大的风险,悄然降临。
几天后,被陈苟留在府城、负责与潘老四保持联系的“快腿孙”,突然带回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和一个人。
带来的人,正是四海船行的东家,潘老四!
只是此时的潘老四,再无之前的富态和从容,他面色惶急,眼神惊恐,如同惊弓之鸟。一见到陈苟,他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陈公子!陈东家!救命!救救我们潘家满门啊!”
陈苟心中一惊,连忙将他扶起:“潘东家,何出此言?慢慢说!”
潘老四抓着陈苟的胳膊,如同抓着救命稻草,声音颤抖:“是……是二皇子的人!他们……他们要我四海船行,三日内,将所有船只、包括那几条……那几条特殊的船,全部调往津门港,听候调遣!说是……说是要运送‘赈灾粮草’!”
津门港!那是拱卫京师的三大军港之一!运送所谓的“粮草”,需要动用军港和四海船行那些专门用于走私的特殊船只?这分明是要调动兵力或军械!
二皇子,真的要动手了!而且是要借助四海船行的运力!
“他们还威胁我,”潘老四恐惧地说道,“若敢不从,或者走漏半点风声,便……便要我潘家鸡犬不留!陈公子,我知道您和靖王殿下关系匪浅,求您指点一条明路!我潘老四愿意献出全部家产,只求能保住一家老小的性命!”
陈苟的心脏砰砰狂跳!这是一个危机,也是一个天大的机遇!
如果他能掌握二皇子调动私兵或军械的确凿证据,并设法破坏这次运输,无疑将给予二皇子致命一击,为靖王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和主动权!
但此事风险极大,一旦失败,不仅潘老四满门不保,自己和青禾商号也将面临二皇子疯狂的报复。
“潘东家,你可知他们具体要运什么?何时启航?路线如何?”陈苟沉声问道。
“具体运什么,他们没说,只说是重要物资。”潘老四道,“时间是三日后子时,从三号码头秘密启航,走海路北上,具体航线……他们派了人亲自押船。”
时间紧迫!路线不明!
陈苟大脑飞速运转。必须阻止他们!但如何阻止?硬抢?凭他现在的力量,无异于以卵击石。举报?没有确凿证据,反而可能打草惊蛇,甚至被反咬一口。
“快腿孙,”陈苟看向一旁的情报头子,“我们能动用的,熟悉海路、可靠的水手,有多少?”
“不多,”“快腿孙”皱眉,“顶多十来个,都是以前跑过海的老人,绝对可靠。”
十来个……太少了。
就在陈苟一筹莫展之际,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桌上薛百草之前留下的一小瓶“千日醉”,脑海中猛地划过一道闪电!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型!
“潘东家,”陈苟目光灼灼地看向潘老四,“你想活命,想保住家业吗?”
“想!当然想!”潘老四连连点头。
“那你就按我说的做!”陈苟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回去之后,一切如常,积极配合他们调集船只、装载‘物资’!但在这个过程中,想办法,将这批‘千日醉’……”他拿起那个小瓷瓶,“掺入他们押船人员的饮食和饮水中!尤其是负责领航的舵手和熟悉海情的头目!”
潘老四看着那瓶“千日醉”,想起当初那只昏睡的公鸡,瞬间明白了陈苟的意图,吓得脸都白了:“这……这能行吗?万一被发现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陈苟斩钉截铁道,“让他们在出海后,在预定的航线上‘自然’昏睡!届时,大海茫茫,船只失控……后果可想而知!这样,既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又不会直接牵连到你和我!”
他盯着潘老四:“此事若成,你便是靖王殿下的功臣!日后少不了你的富贵!若不成……你应该知道后果!”
潘老四脸色变幻不定,汗水浸湿了衣背。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投靠二皇子是死,不按陈苟说的做,恐怕也是死。唯有搏一把!
“好!我……我干了!”潘老四一咬牙,接过那瓶“千日醉”,如同捧着烫手山芋。
“记住,剂量要控制好,确保他们在远离海岸后再发作!手脚要干净!”陈苟再次叮嘱。
送走如同赴死般的潘老四,陈苟立刻让“快腿孙”带着那十余名可靠的老水手,乘坐一条快船,提前出海,在预定的航线附近徘徊,一旦发现四海船行的船只异常(比如偏离航线、发出求救信号或长时间停滞),便立刻靠近,伺机控制船只,获取罪证!或者,至少要将船只失事、人员昏睡的消息,尽快传递回来!
这是一场豪赌!赌潘老四的胆量和能力,赌薛百草的药效,赌“快腿孙”的应变,更赌二皇子那边不会察觉到异常。
安排完这一切,陈苟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走到院中,望着东南方向的海岸线,心中充满了不确定性。
能否成功破坏二皇子的运兵(或军械)计划,将直接影响到京城夺嫡的格局,也关系到他和靖王的生死存亡。
就在他心神不宁地等待消息时,一名负责看守庄园后山的护院,急匆匆跑来禀报,脸色古怪:
“东家!后山……后山那个之前关押胡坤的隐秘山洞附近,发现了……发现了三具尸体!看打扮,像是……像是前几天晚上袭击我们的‘黑鳞卫’!死状……极其凄惨,浑身发黑,像是中了剧毒!”
陈苟心中猛地一跳!
黑鳞卫的尸体?中毒?
他立刻想到了一个人——薛百草!
他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精准地找到了藏匿在附近、可能是负责监视或者接应的黑鳞卫,并用毒将其悄无声息地解决?
陈苟立刻带人赶往后山。
果然,在那处隐秘的山洞外,三具穿着黑色劲装的尸体蜷缩在地,面色乌黑,七窍留有黑血,表情扭曲,显然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周围没有太多打斗的痕迹,只有一些凌乱的脚印。
是薛百草的手笔!他用自己的方式,开始了复仇。
陈苟蹲下身,仔细查看。在其中一具尸体的手中,他发现了一张被紧紧攥着的、皱巴巴的纸条。
他小心翼翼地掰开死者的手指,取出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用炭笔写就的、歪歪扭扭的三个字,却透着一股冲天的怨毒和决绝:
“开始了。”
陈苟拿着这张纸条,看着地上死状可怖的尸体,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薛百草的复仇,已经开始了。而这场由皇权争斗引发的风暴,因为一个绝望毒医的加入,注定将变得更加血腥、更加不可预测。
他望向府城的方向,心中那股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潘老四那边,能否成功?
薛百草的复仇,又会引发怎样的连锁反应?
而京城那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权力博弈,最终又会走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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